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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了啊。」顧斐斐很坦然,「不聊我敢從這醫院出去?」
「那怎麼說?」
顧斐斐卻一時沉默下去。
周彌也不催,橙子皮濺出氣霧在她手指上,一股香味,微酸而苦澀。
「我說實話,也不怕你瞧不起我。」顧斐斐終於開口,「有那麼一些時候,我覺得自己跟梁行霂不是純粹的互相利用的關係。和以前那些人相比,梁行霂可太君子了。而關鍵是,他真欣賞我的畫,他不覺得我畫的那些看不懂的東西是垃圾,也不覺得我是要用藝術的名頭給自己鍍金——那些人不信,我有什麼可給自己鍍金的,我十六歲,因為交不起集訓費用,被畫室老師壓在課桌上的時候,我就沒什麼可在乎的了,臉面,尊嚴……那都有什麼用。可我真的喜歡畫畫啊,我拿筆的時候,才覺得自己不是塊行屍走肉。你說,陰溝泥潭裡的人,配做夢嗎?梁行霂告訴,我配。」
周彌垂下眼去,她感覺那橙子皮的汁,好像也濺到了她眼睛裡。
「……我真的從前從來沒在乎過,倒不是說,我從前沒挨過這樣的教訓。而是,我今天才明白,骯髒的關係之下,是講不了清白的,我說的這些,什麼夢想、惜才……算個什麼狗屁。我真難過……頭一回覺得遺憾,要沒有那些前塵往事,要是我一開始,不是用皮相利用梁行霂,我那些夢想,是不是能有個更清白的下場。」
骨折的地方挺疼,顧斐斐也使不上多大的力氣,這些話說得平靜極了,「我跟梁行霂說,就到這兒了。往後,他要是真欣賞我的畫,那畫我就繼續掛他那兒賣。要是不想惹麻煩,那就此兩清吧。」
「沒找他要什麼嗎?」
顧斐斐笑了一聲,「以我的性格,我鐵定要獅子大開口的,可是……真跟他開口的時候,我說不出來了。沒人信,也沒人在意,可梁行霂那麼信我、栽培我的那些瞬間,叫我覺得,我已經賺了。我一輩子是聲名狼藉的婊-子,我要為他做一回君子。」
周彌久久地不說話。
手裡橙子剝完,她將其對半掰開,又掰上一牙,遞給顧斐斐,「吃嗎?」
顧斐斐「啊」地張嘴,要她餵。
周彌送到她嘴邊,抽一旁床頭櫃上的紙巾,擦了擦手,方說:「我剛才,在外面碰到竇宇珩了。」
顧斐斐愣了下,「他來幹嘛?不是來看我的吧?我跟他沒聯絡了啊。」
周彌搖頭,「他不重要。」
頓了頓,看向顧斐斐,「斐斐,我問你一件事。」
「你說。」
她從進門到現在,要顧斐斐先聊,要慢條斯理地剝個橙子,都是在做心理建設。
眼下,她覺得自己遲早要面對了。
「……談宴西,是不是有女朋友?」
顧斐斐瞥她,「……你知道了?」
「也不是。我自己猜出來的。」談宴西三番五次的欲言又止,加之方才竇宇珩說她「小三」,她再笨,也不能假裝想不到了。
「不是女朋友……我是之前聽梁行霂提起,他有個家裡選定的結婚物件。我看你好像一直不知道,你又是抱著那種及時行樂的心態,就乾脆沒告訴你。你跟我不一樣,你鐵定做不到沒心理負擔跟他繼續的。所以你上回說要跟他掰了,我為什麼那麼高興——談宴西以前的那些物件,也沒有特別長久的,我以為你倆其實熬不到他結婚的那會兒。」
顧斐斐聽她沒出聲,轉頭去看,「……你沒難過吧?」
周彌很淡地笑了笑,「還好吧。」
她繼續分了一瓣橙子遞給顧斐斐,也往自己嘴裡送進一瓣。
不太甜,牙齒咬開的瞬間,冰涼果汁刺激味蕾,酸得她眉頭緊皺。
好像嚥下去的不是一瓣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