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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有好幾個專案要談,宋清原本只打算去一週,可是進展沒有她想像的順利,盤算著馬上要過年了,如果這時候回去下一次就要等到春節後了。好的專案從來不等人,要是被競爭對手搶先了一步,恐怕宋清會為此付出更大的代價。在這樣的情緒支配之下,宋清選擇了忽視風險,把機票從 117 號改簽到了一週以後。
誰也沒想到,123 號,武漢宣佈封城,宋清被徹底困在了武漢。這時候的武漢,每日新增病例已經到達 600 多例,整個城市突然被按下暫停鍵,一下子,街道商場都空了。宋清想了各種辦法,試圖從機場或者高速離開,交通閘口排了長長的隊,宋清等了整整 20 個小時沒有閤眼,還是沒能成功逃出去。宋清沒有辦法,只能回了原本的酒店。她每天除了用餐和到酒店前臺領口罩,只能呆在 30 平方米的客房內。宋清怕自己被傳染,從超市裡買了一整箱泡麵。封城以後,商圈都空了,但是超市裡卻排著長長的隊,宋清不敢在這種場合逗留太久,在方便食品區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所剩不多的存貨都買走了。
宋清整天呆在酒店房間裡,鋪天蓋地的新聞讓她非常不安,她各種聯絡身邊的朋友,希望找到辦法可以逃出武漢,可是特殊時期,沒有一個方法奏效。一天夜裡凌晨,她接到一個電話,是她媽媽的學生打來的。
「學姐,老師突發心臟病,送到醫院已經來不及,剛去世了。」 對方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得讓宋清一度覺得,這不是真的。她明明昨天才跟母親透過電話,安慰母親不要擔心,一切都好,怎麼會就突然之間天人永隔?
宋清連夜求志願者把自己送到 s8 關豹高速路口,但是高速交警大隊執勤民警告訴她,必須有社群開具的隔離證明和在上海工作單位的接收證明,還有武漢市防疫指揮部的健康證明,才準許乘車透過高速路離開武漢。宋清懵了,這些東西,該去哪裡搞,她只是想回家,見母親最後一面。
無奈之下,宋清又一次無功而返回了酒店。她不停告訴自己,都不是真的,自己在做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醒過來一切又會回到原來的樣子。就這樣,宋清在酒店被關了 21 天,每一天她都在想辦法逃出去。終於,一個朋友幫忙打聽到了,如何搞到健康證明,還幫她安排了一輛車,宋清終於離開了武漢。
可是等她真正回到家,又是 14 天過去了。那個給她打電話告知噩耗的年輕人,來隔離點接她,把她送回了家。
這是一處學校裡面的教師樓,宋清從小在這裡長大。宋清下了車,沒有直接上去,繞了很遠走到一個街區以外的小賣部買了一包煙。她魂不守舍地走回去,在樓下的花壇邊坐著,點了一支煙,看著自家的窗臺,那裡有母親種的杜鵑花和多肉盆栽,母親喜歡養花,就像她說養花如育人。宋清吐出一口煙,把自己嗆得止不住咳嗽,兇猛地乾咳讓這具本不強壯的身體竟有些抽搐,咳得太急來不及呼吸,憋得她兩眼通紅。宋清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淚,又自顧自抽了起來。煙霧環繞著她,好像把她帶回了過去的日子。白煙裊繞,恍惚之間,都是母親忙碌的身影。
天也黑了,人也散盡了,宋清獨自回了家。開了門,習慣性地往廚房裡望了望,不見人影。家裡被母親的學生們收拾過,沙發上,桌面上,都鋪了黑白罩子。宋清走進屋,來到客廳的桌子前,過往是她和母親吃飯或是母親輔導功課的地方。而此刻的桌面上,立著母親的遺像,旁邊是冰冷的骨灰盒。宋清看著母親的照片,竟然撲哧笑了出來,她說,「王老師,你看看他們給你選的照片,不是你最喜歡的。」 可是眼角的淚水止不住往外流。她手指輕碰母親的臉頰,喃喃地說,「怎麼這麼著急啊,怎麼就不等我回來。」
她把母親的照片抱進懷裡,跪在地上,心裡疼得快要窒息了,嘴裡唸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