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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子,又遇到下崗了。
“我就鬧不明白我們這一代人是怎麼啦?剛看到好日子來,偏又轉個彎走沒了……”我媽常和我爸叨嘮著這一句。
我也鬧不明白。我爸爸媽自個兒的年代都鬧不明白,我能鬧明白?鬧那麼明白乾什麼?還不是下了?!
我爸媽原來都是一個單位裡的工人,後來單位效益不行要裁減一部分人員了。我爸和我媽雙雙下崗了。為此,下崗成了我爸和我媽這輩子永遠的傷痛。
爸媽是八年前下的崗,也就是九十年代中期。一個悲傷的紀念年。我永遠記得那具體的一年和具體的一日,但我不願說出來。下崗還跟我爸媽不得已揀破爛為生孿生兄弟一般地聯絡在一起。
我爸媽也是以那樣的生存方式而感到羞恥的。我也是。我家靠揀破爛過活的那一年,我爸媽和我倘若是在外面相遇了,一般是不肯對彼此做出相識的表情來的。爸媽在家裡對我說:“科子,如果在外面不小心碰到了你爸媽,就只當是不認識的。如果爸媽不小心跟你打招呼說說話兒,你就說‘你是誰呀?我不認識你’,爸媽也不怪你。”
聽著這話,我心裡酸楚楚的。但我想我雖然也為爸媽這樣的過活方式而總感到難為情,也害怕在同學或老師面前不小心遇上我爸我媽推一板車手拿一根帶鉤兒的長木棍的情景。但真要是避不開這樣的見面的情景,我想我得豁出去:為證明我還知道我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上的那一點良心吧!到底他們還是我爸我媽。皇帝老爺不也有窮親戚麼?呵呵,我就是這樣想的。但我爸我媽一直不曉得我心裡有這樣的想法。即使曉得了,他們也不會給我表現的機會。
我爸我媽從來就不在我們的生活區內以揀破爛的形象出現。他倆怕在我的熟人面前出現比我還要緊張小心一百倍都不止。
那一年我正好上趕上初三中考,正是需要營養補充大腦和長個兒的時候。我們班上的同學個個都在進行“大補”,什麼腦力寶、腦黃金、腦白金、記憶靈的,合起來吃比一天的飯還多。我並不稀罕這些,而況,班裡的不少同學從上初二開始起就進入“大補”狀態,可學習仍然一塌糊塗。可見,那些吃了能夠叫白痴也正常、叫智商平平的人一舉考研、叫有點智商的人十拿十穩的當上科學家的“補藥”也不怎麼奏效。不過是一些合法化的謊言;鑲著金濟花邊兒的憧憬與自我欺騙。
再說轉來,我們家在那陣子幾乎窮得連鍋都揭不開,但我碗裡每天還能見到些肉屑子和保證一天一個雞蛋。我知道這是我爸媽天天醬油泡白飯勒緊褲腰帶省下來的。
我很傷心難過,我誓言一定要努力考上重點中學。
結果我考上了。我覺得我總算對得起我爸媽那陣子的醬油泡飯。
為了生活和我的學費,或者更確切的說,為了防止我今後步他們下崗、失業的後塵,我一向老實巴交的爸媽放下他們的不被人看重的或被人看作是一文一值的、但他們自個兒看得比什麼都珍貴的自尊心。
從殘酷的現實中他們終於認識到,自尊心是不能夠當飯吃或兌換成我不斷上揚的學費的。在耗盡家裡所有的積蓄之後,他們不得不從事人見人鄙的揀破爛兒的下作活兒。
我上了中學以後,爸媽就匆忙收手不幹那丟人的活兒了。他們在房裡嘀咕過:“科子越來越大了,咱作爸媽的總不能讓他為咱抬不起頭來吧?!”
嘀咕後的第二天,爸媽用揀破爛攢下的錢買了一臺冰櫃。從此也就不再揀破爛了,而在我們生活區附近幹起了賣冰棒汽水冰激凌的活兒。這比起撿破爛兒要體面許多。再後來,也就是三年後,爸媽又用賣冰棒汽水冰激凌攢下的錢在離我們家兩站路的街面上租了個門面,專賣中低檔成衣。
店裡的生意不怎麼樣,不像八十年代初那麼容易來“經濟”,但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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