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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改變」這件事就像下載進度條,盯著它看,它不動,走開做點別的事再回來,它到頭了。
人總是在回神的時候才驟然發現自己的改變,但其實改變並不是一瞬間的,只是在那個瞬間被發現了而已。
「100米飛坡接右3,緊接,很急。」鍾溯說,「慢點過,視野不好了。」
夏千沉退擋收油,視野的確不好,風太大了,時不時還有奔襲而來的小碎石,並且碎石撞上擋風玻璃,瞬間裂成蛛網狀。
「還好裂的是我這邊。」夏千沉說,「盲人騎瞎馬,現在靠你了,鍾溯。」
「前左4,聽我倒數。」鍾溯立刻切換指揮方式,他知道夏千沉對行車距離沒有概念,於是指揮方式從多少公里改成了倒數。
然而崑崙天路今天似乎並不歡迎外鄉人。
狂風呼嘯在崑崙山,很不幸的是,鍾溯這一邊的擋風玻璃也被碎石砸裂,狂風卷著旁邊山體的雪。冷灰色的雲層擋住太陽,恍惚間,鍾溯居然在試圖尋找路邊揮紅旗的裁判。
紅旗旗語:比賽中止。
可是足足過去三分多鐘並沒有人揮旗,風越來越大,翼豹優秀的下壓力讓它的四輪抓地力非常穩,即使在這樣肆虐的狂風中,翼豹依然穩固向前。
繼續向前。
即使是在川藏北線「只有飛鳥可過」賽段奪冠的夏千沉,這時候也開始莫名地慌亂。
「這還不算極惡劣天氣嗎?」夏千沉問,「為什麼沒人揮旗啊?賽會的頭已經鐵成這樣了嗎?」
鍾溯也想知道。因為他們賽車前擋風玻璃起碼被三顆碎石頭砸裂,他這個段位的領航員都開始吃力了,其他人呢?前車呢?為什麼倏然彷彿整條崑崙天路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照理說,應該要中止了。」鍾溯說,「你減點速,前100米曲直向左。」
忽然,疾風中摻進了雪花。
鍾溯立刻寬慰他,「崑崙六月雪很正常,別慌。」
「沒慌,我就是什麼都看不見了。」夏千沉說。
為什麼不揮旗,為什麼還不中止比賽,這種天氣情況還不夠嗎?
鍾溯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全神貫注地望出幾乎全部龜裂的前擋風玻璃,「好,收油,前90米右3,你要……」
話音未落,車向懸崖滾下去。
不能怪夏千沉,鍾溯也知道,這不怪夏千沉。
右3是個比較急的彎,左邊亂巖,右邊懸崖。
視野太差,全是雪,翼豹的右前輪壓雪打滑,夏千沉已經是最快的反應速度,鍾溯能從自己的視角里看出來。
右前輪壓雪後失去抓地力,右後輪由於前輪失控而甩尾,整個車輪懸空,此時全時四驅系統正極力配合夏千沉的油門,但風阻大到難以想像,同時風又刮來一塊石頭,前擋徹底破裂。
雖然擋風玻璃被防爆膜固定在中間,沒有玻璃掉下來,但車裡的兩個人完全失去前方視野。
車翻下去前一瞬,夏千沉扭頭,望著他,在通話器裡對他說:「你忘了祝我們活著回來。」
山風如同靈魂的輓歌。
賽車滾下山,金屬撞擊在山體巖壁的聲音完全被狂風吞沒。
如果說,現在把視角拉開到足以俯瞰整條崑崙山脈,那麼畫面裡甚至很難看見這輛正在山崖翻滾的賽車。
人類很渺小,賽車也很渺小。對於崑崙山來說,他們堪堪不過一粒塵埃,隨意一絲風動都能把這粒塵埃卷落深淵,甚至聽不到回聲。
賽車內設有防滾架、六點式安全帶、碳素纖維頭盔,但昂貴的裝備也無法保證一輛車從三千多米海拔的高山一路滾下來還安然無恙。
夏千沉在翻車的瞬間退擋拉手剎,右手緊握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