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拍馬(二)(第1/4 頁)
呂知州慢條斯理的:“英臣,怎麼啦?”
他像極了一頭反應遲鈍又性情綿軟的羊,說完這話便咂咂嘴,彷彿是記起來了:“哦,你說東山壩漫堤之事。半年過去了,你還未辦結啊。”
老縣令齊五湖確實是瘦,一身官衣顯得格外寬大,洗得泛白,但能看出一身枝杈堅硬的骨頭,把這身舊官衣支撐了起來。
他年歲雖大,仍是口齒清楚,嗓音洪亮:“大人,去年夏天降水多,導致東山壩漫堤,淹毀農田。下官多次申報,您不予撥款,可以,我自行設法,購置綠豆,培肥地力,終是得了些收成,不至於一無所獲。可為何您給錦元的攤派賦稅要比去年更重?”
呂知州安詳道:“這個這個,英臣啊,勸課農桑,催科繳稅,是縣令分內職責,責無旁貸啊。今年的賦稅是比往年重些,我也無法可辦,大家分攤,總不能厚此薄彼吧,我已攤派均勻,每個縣都加了那麼些……”
齊五湖暴碳一般的脾氣,頗受不了他這慢腔慢調,怒道:“錦元百戶小縣,和千戶之縣確寧,賦稅加的一般多,這叫做攤派均勻?!”
被點名的確寧縣令對此充耳不聞,優雅地端起茶杯,一下下地撇著茶葉,發現實在撇不乾淨,只好尖著嘴小抿了一口。
本要發言的樂無涯被打斷了話,面露無辜之色。
他身體向前傾去,似乎是想說些什麼。
齊五湖硬生生打斷了他:“聞人縣令,抱歉,此次算我倚老賣老,會後我自會賠禮,煩你稍等,此事我非要辯個分明不可!”
樂無涯作欲言又止狀,看向呂知州。
呂知州不氣不惱,把軟綿綿的語調拉得愈發悠長:“確寧自有確寧的難處……那裡鄉紳地主多些,他們地是多,但能免稅,想要多收些,亦頗為不易……齊縣令,你那裡還是有些地的嘛,不像明恪的南亭縣,能種的地就那麼點大,只能在其他稅上找補找補……”
齊五湖怒道:“我們的田被水給淹了!”
呂知州:“其他縣的堤壩都無事,怎麼就偏偏錦元縣出了問題?”
齊五湖面頰氣得發紅:“您問得好!不如去問問牤水河,為何偏偏在我們錦元縣灘塗最淺、流速最急?”
“所以嘛。”呂知州柔聲道,“我沒有問責於你,是寬宏已極啦。堤壩緊要,賦稅也緊要,稍緊一緊手,不就能擠出來了?”
樂無涯上輩子高居廟堂,但底層官僚所謂“緊一緊手”的小招數,他並非一無所知。
就拿收糧食這一項來說,就有大秤小鬥、踢斛淋尖兩項。
前者,顧名思義,是用不足額的小鬥,去秤百姓交來的糧食,讓百姓交多些;往上交的時候,再用超額的大秤,稱得更重些,好從中漁利。
後者則是收糧官員慣用的伎倆。若是百姓自帶器皿,交上來了一滿筐糧食,官吏要用腳踢上一踢,讓糧食填滿縫隙,藉此指責百姓交糧不足,回去補交;若是百姓學乖了,不用制式大筐,而是把糧食
背來,倒在官府的器皿中,官吏就非要把糧食滿滿壓實,直到冒尖才罷。
齊五湖咬牙切齒:“我心疼我這幫老百姓!他們苦了大半年了!”
呂知州熱熱地喝了口香茶:“苦嘛,誰不苦,佛法怎麼說來著,眾生皆苦,咱們也苦。大家都苦慣了,再多辛苦一些,不妨事的。”
他瞟向了樂無涯,親熱道:“明恪,別拘束,你說你的。聽說你那件案子辦得不差?誇你的聲音都傳到我這兒來了。”
呂知州絕口不提先前自己逼迫著聞人約給明相照定罪的事兒,望著樂無涯的眼神溫柔殷切,像極了個忠厚長者,直接把心焦如焚的齊五湖撂到了一邊去。
樂無涯微微笑著。
他太清楚這位呂知州想幹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