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心魔(二)(第3/3 頁)
還記得嗎?那天,你殺了隗子照,險些露了行藏,走投無路,躲到了我這裡來。我其實是很歡喜的:你傷得那麼重,又那麼乖,第一次好好地躺在我懷裡,安安靜靜的……我和你並肩躺了一會兒,偷偷枕了一下你的肩膀,你有沒有感覺呢?”
“那天,你醒了又睡,睡了又醒……醒的最久的那一次,我們聊了一會兒天。”
“隗子照先前是清流一黨,與我交好過,我問你為何殺他,你始終不肯答,只笑著說,‘斬你一條肱骨,你可生氣?’……老師,你還記得我說了什麼嗎?”
見樂無涯沒有回應,他也不氣不惱,自顧自說下去:
“我說,‘我沒有肱骨,只有工具’。你說我涼薄,我回你‘教不嚴,師之過’……”
項知是細數著他們對話的字字句句,彷彿那對話猶在昨日。
“你嘴可真壞。你說,你只負責教我騎射,其他的課教壞了,歸其他師傅管,你概不負責。”項知是的聲音漸漸轉柔,“……我那時候才發現,你的白頭髮怎麼那樣多了。”
“你那時候已經很昏沉了……老師,我後來問你的那句話,你還記得嗎?”
這件事,樂無涯當真是不記得了。
彼時的他重傷在身,世上所有的聲音落在他耳裡,都像是隔水傳來,影影綽綽的,實在聽不分明。
他能與項知是調笑,已經是強弩之末、勉強為之了。
項知是也不需要樂無涯知道。
他一字一字地重複道:“我問,‘老師,我可與你共白髮’?”
樂無涯心神一震,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好在,最終他把控住了,只恰到好處地流露出悲憫的溫柔之
() 色。
這卻又一次刺激到了項知是,逼得他把一件件往事翻箱倒櫃地找出來,像是個急切的孩子,一樣樣把自己收藏的珍寶給眼前人看。
可眼前人對他的焦躁無動於衷,只勸道:“七皇子,別說了,我的水囊裡還有些水,喝下去,潤一潤喉嚨吧。”
這不是項知是想要聽的話。
於是,他無視了樂無涯的勸說,只顧著自己的一腔情緒,一時欣喜若狂,一時萬念俱灰,只能一句句地說下去,直到喉頭充血,嗓音嘶啞也不肯停下。
他發出的一個個音節,都帶著破碎的執念和惶恐。
在樂無涯的印象裡,項知是從沒一口氣說過這樣多的話。
說到最後,連樂無涯自己都糊塗了。
他是真的醉了,還是如他所言,借酒裝瘋?
……由此可見,有一件事他是沒有撒謊的。
他的演技,或許真的已經臻於化境了。
但樂無涯堅決硬起心腸,努力控制著自己暗潮洶湧的心緒,一字不發,不作回應。
原因很簡單。
一來,他用著的是聞人約的身體,牽連著他們兩個人。
他不能不經他允許,擅作主張向旁人透露自己的前世之事。
……除了經手自己復活之事的小六和小鳳凰。
他們有權知曉,卻也只能自己去猜。
二來,他們所在的這棵銀杏樹的蓊鬱樹冠間,正無聲無息地蹲伏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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