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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來,一面把手在下擺上蹭了蹭,一面輕聲道:「娘在呢。」
賈玉娘看也不看陸雙行,在鎖兒身前側坐下,用手輕輕拍著女兒肩頭。鎖兒拱著她,細聲細氣地撒嬌道:「晃眼睛——」
「快好了,」賈玉娘說著用手捂住她眼睛,柔聲道,「你記著吧,阿爺阿奶鞋都穿不了,娘縫完就滅了,很快的。」
賈玉娘輕聲哼唱著,這調子她似乎哼唱過千百次,不假思索便從喉嚨間冒了出來。她眼中的柔情令陸雙行無比熟悉,從前自己常從嬸娘哄著小妹時的眼裡看見。他本以為自己從不會擁有,沒有人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向自己。後來他遇見了謝爵,他知道了如果有人肯拿這樣的眼睛看自己,他就能變得無堅不摧。
陸雙行的心悄然擰了起來。
以前他看著謝爵,求而不得卻不敢奢求,心是擰的,疼得要命,比皮開肉綻的傷還疼;後來他忍不了了,想要什麼就要握在手裡,謝爵看向他時,眼睛不再柔和明亮,像是火焰熄滅後燃盡的死灰。陸雙行的心擰得比從前還要緊,無法呼吸,快要嘔出來——現在,那心依舊擰著,但彷彿不是同一種擰法,他只是……無比地困惑不解。
賈玉娘低聲哼唱著歌謠,鎖兒終於漸漸又睡熟過去。她長長地出了口氣,站起身走向陸雙行。陸雙行不由自主也站了起來,一人一畫骨對視了眼,賈玉娘抿住嘴唇,快步往門外去。他回身看了眼鎖兒,輕手輕腳地帶上了門。
院落裡,賈玉娘理了理裙擺,她兩手搭在身前,低頭緩緩道:「鎖兒是我一口一口、一點一點養大的。我不是賈玉娘,但我就是她娘。」
「骨差……」賈玉娘聲音一哽,眼眶倏地紅了,「戚老叔老嬸子,是自己下來的,以後說不定還能回去山頂。只有我的鎖兒,我的鎖兒——」她兩手在胸前晃了晃,似乎想抓住什麼東西,緊接著,賈玉娘突然上前半步,一把死死抓住陸雙行的手腕,「我聽說分骨頂會收留因為畫骨無家可歸的孩童,給她一條活路,叫她去做骨差吧!只有一點,說我病死了,求你不要告訴她我是畫骨,拜託了!」
她上前同時,陸雙行不由地往後退了下,奇怪的是,按在玄刀上的手仍舊沒有握緊刀柄。陸雙行睜大眼睛,賈玉娘渾然無覺,眉與眼睛擠成一團,別開頭哽咽道:「拜託拜託,給她一條活路……」
難以分辨的人與畫骨,世上唯一一種能將皮囊與白骨拆分的怪物。賈玉娘冰涼的手死死攥著陸雙行腕子,一瞬間,他茅塞頓開,終於終於想到了許多,想到了謝爵偶爾眼中流露的悲涼。
究竟那皮是它們本身,還是它本身是那骨。
「你說……畫骨也有兩難。」陸雙行撥開賈玉孃的手,低聲說道。
賈玉娘一怔,身子顫了下,抬頭望著陸雙行。陸雙行盯著她,繼續道:「就從這兒……」
他腦海中冒出了賈玉娘那支抬起又放下來的手。賈玉娘再度抖了下,不等她反應過來,陸雙行轉身,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來時的那間破屋。
第119章 一一九·輪轉
大殿的梁與牆縫裡滲出一滴滴水珠、順著平展的橫樑向下滑落,恰好有一滴落在了謝爵眼皮上。他無意中哆嗦了下,猛地抽了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謝爵恍惚片刻,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自己適才又在做什麼。直到他看見被五指攥皺的紙頁,耳畔傳來聲聲焦躁不安的呼喊,「謝爵!」
謝爵一個激靈,跌跌撞撞爬起來,脫口而出道:「雙行——」
這兩個字喊出口,謝爵才驚覺自己仍握著骨哨,耳畔的聲音一頓。他用指節狠狠砸了砸自己額角,抬頭眼見天已就要亮了。謝爵情不自禁地想要繼續找到那個聲音,幸好心念一動,陸雙行的聲音便再次響起,「……謝爵!」
「……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