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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油泥取了下來。
她的輪廓落進他手裡,他轉過身,緩步朝洞口去。蓮燈臉上黏膩也顧不得,偏過頭在肩上蹭了蹭,快步跟了上去。
洞裡光線太暗,及到洞口,陽光亮得刺眼。她拿兩手遮擋,踉踉蹌蹌上了陶然亭。國師在亭邊坐下,陶模放在預先備好的草墊上,不見有其他更精密的工作,似乎只剩下曬太陽了。
她不太明白,垂手站在一旁輕聲問:“國師,這是要將模子曬乾麼?”他微頷首,她又問,“陶胚放在火裡燒不是更好麼?”
他抿著唇,不太願意回答她的問題,頓了頓才道:“我要這陶模吃透陽氣,拿火燒,燒出一個瓦當來怎麼辦?”
蓮燈窒了下,暗道模子既然不是見不得光,那剛才為什麼不在太陽底下做拓片呢?偏要在山洞裡捱冷受凍,等寒氣入了骨髓再搬出來,不是給自己找不自麼!可是想歸想,不敢多嘴。就算問出口,他一句忘了,話就進死衚衕了。
她也知情識趣,見他偏過頭不再理會她,揖了揖手打算告辭。臨要走時他忽然叫住她,蹙眉道:“上半晌見過春官?在園裡說了些什麼?”
想起和放舟的那段對話她就腦仁發脹,由頭至尾都是雞同鴨講。越聰明的人越不好打發,她費了很大的力氣想替轉轉完成心願,可惜春官完全沒有這個意思,否則簡短的幾句話,不會有意繞得那麼複雜。
不過這種牽錢搭橋的事有點蠢,說出來恐怕惹他反感,便有意搪塞,只說沒什麼,“我送走同伴的時候正巧遇上春官,春官說閒來無事,領我到處看看。後來見到國師經過,春官就同我分開了……”她覷他一眼,他臉上無波無瀾,她略鬆了口氣,忙又把話題引回了面具上,“鑄完模之後還有什麼要我做的麼?我雖幫不上忙,幹些零碎的雜事還是可以的。”
但他並不歡迎她參與,起身道:“這是秘術,不外傳,你若想學,恐怕要拜我為師了。可惜本座不收徒,所以你只管回去等我的訊息,待做成了,我自然派人傳話給你。”一壁說著,一壁走下臺階,剛邁了一步,想起什麼來,回身向她伸出手。
蓮燈不解他的意思,但見他半握著拳,大約是有什麼要交給她吧!她遲疑地攤掌去接,他鬆開手,一個輕飄飄的份量落在她掌心。低頭看,是她額上的那個花鈿,小而羸弱地,像個斷翅的蝴蝶,歇在她指縫裡。
她有點吃驚,以為已經丟了,畢竟那麼小,風一吹就不知所蹤。剛才從山洞裡出來,她連想都沒有想到,不料卻在他的手心裡,臨走還不忘交還給她。這麼一來反倒讓她心裡湧起空蕩蕩的悲涼,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到悵然。
這位國師總給人一種難以琢磨的感覺,說他孤傲,其實未必,至少從宮牆下遇見開始他都是正常的。也因王阿菩的託付,盡心盡力地給她行方便;可是說他和善,實在說不上。他在出其不意的時候不忘刁難,雖然無傷大雅,卻也夠叫人苦悶一陣子的了。
蓮燈依然沒有轉過彎來,視線追隨他,看那長長的衣裾拖曳過青石板,隨風往草地那頭去了。
他走了,那這陶模怎麼辦?就這樣放著,吸收日月精華麼?她掖著兩袖細看那眉眼,從她臉上拓下來的,可是感覺陌生,和靈魂出竅時旁觀自己又不一樣。她立在那裡猶豫半晌,如果守著,不知道要守到什麼時候。徘徊了一陣,想不出辦法,最後還是回到了琳琅界。
後來的幾天沒有踏出界口,也沒有得到國師的訊息。侲子每天按時給她送飯,除了他們她沒有見到其他的人。曇奴和轉轉在時不停鬥嘴,她有時也嫌她們煩。現在她們不在了,她和外界失去聯絡,就像被圈禁起來,同那些鹿一樣。
面具沒做成,她就得老老實實留在這裡。無聊了搬個木盤坐在臺階上,自己設局和自己打雙陸。天黑之後爬上房頂,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