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第1/1 頁)

母親知道了兄妹倆都愛好話劇，於是規定只准那軍將來做演員，那雯女孩子家絕不能在外拋頭露面。向來寵愛女兒的父親也立場堅定地站在母親一邊，無奈之下，那雯只好妥協，但閒暇時總要學著某某大藝術家的風範，沉浸於哭天喊地，捶胸頓足的悲劇氣氛裡，把遭受苦難經歷的傷感痛快淋漓地宣洩出來，同時也疏解了自己心裡常常湧現的各種煩惱。

前來觀看演出的學生和老師越來越多，從三言兩語到人聲鼎沸，津津樂道著今晚快要上場的男女演員。校長、黨高官、各個系的領導、學校對面的文聯和作協負責人也陸續到場。校團高官蔡松波帶領學生會骨幹招待嘉賓，裡裡外外忙得不亦樂乎。晚來的學生只好站在兩邊走道上。播音器裡響起雄壯的古曲，隨之而來的是男女合唱的嘹亮歌聲：

去吧，二弟呀！我望你鮮紅的血液，迸發成自由之花，開遍中華！

太熟悉了，是姐姐聶榮告別弟弟聶政時的一曲悲歌，劃破漫長黑夜，迎來東方黎明，彷彿勝利的曙光即將點亮故鄉土地那生生不息的希望燈火，把自由解放的呼喚撒向人間大地。這就是當年郭沫若先生向抗日救亡的仁人志士所發出的戰鬥宣言！

鄰座一對教師夫婦的談論激發了那雯的興趣，很顯然，這兩位老師都很熟悉話劇裡的人物。

男的說，聶榮儘管手無縛雞之力，但充滿勇敢獻身的豪情，從骨子裡就是一代巾幗烈女。

女的說，平時你還說女人膽小怕事，瞧瞧，聶榮連死都不怕。

聽了這話，那雯心花怒放。昨天，肖蓉詳細講述了真實世界裡的聶榮坦然就義的陳年往事：聶政犧牲以後，統治者惱羞成怒，將他的屍體懸掛於大庭廣眾之下，並特意張貼告示宣佈，倘若有人可以識別死者身份，將大大重賞錢財無數。其實這分明是斬草除根的誘餌。認識聶政的百姓紛紛躲避，可哪裡料到，聶榮獲悉此事後馬上對人說，死者一定是我弟弟聶政，我這個做姐姐的無論如何也要去認他。到了韓國，在現場好像心有靈犀一點通似的，聶榮立刻辨識出了那個面目全非的死者，是曾與自己同生共死，患難相助的兄弟。她抱住屍體大聲哭泣。旁觀者生怕她因此被當局捉拿，就竭力勸說她儘快遠離。聶榮紋絲不動，無所畏懼地說，我二弟擔心連累我，為姐姐而死，我又害怕誰呢？就這樣，聶榮在悲傷的痛哭中漸漸地透支了所有體力，終於相伴弟弟的屍首含笑九泉。

燈光一點一點趨近昏暗，原本喧囂的嘈雜聲很快煙消雲散，只剩下靜謐的劇場立體空間，在場的所有人，都焦急等待著激動人心的那一刻到來。

聚光燈投射在大幕中央，報幕員出現了，只聽他情緒激昂地介紹說：

各位領導，各位來賓，老師們，同學們：大家晚上好！在今天這個辭舊迎新的日子裡，我市十二所高校聯合演出的歷史劇《棠棣之花》，將為一九八五年的到來獻上隆重的節日厚禮。不知大家是否還記得《戰國策·唐雎不辱使命》中有這麼一段：夫專諸之刺王僚也，彗星襲月；聶政之刺韓傀也，白虹貫日。韓傀，字俠累，在擔任韓國相邦時，賣國求榮，罪惡滔天。是可忍，孰不可忍，一代英雄豪傑，敢為天下先的著名刺客聶政，決心要替天下蒼生討還公道。他將赴湯蹈火，用正義之劍處決奸臣韓傀。當年郭沫若先生的這部滿懷抗戰激情的不朽名劇，集中瞭如舒繡文和張瑞芳這樣優秀的左翼藝術家，開創中國戲劇走向光明未來，爭取民族獨立的康莊大道。接下來，就請觀眾們欣賞第一幕：聶母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