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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上浮著一個木製小筏,放著一壺烈酒,他喝了一口,只覺得熱辣辣地割喉,但隨即而來的卻是胸腹間的熱氣和微醺的感覺。
他半閉著眼睛,聽著雨落的聲音,竟覺得四周無比的寂靜。
他忽地想起了年少時光,想起那個讓自己叫他師父的人。
師父一生嗜醫如命,娶妻之後不管不顧,仍然忙著治病救人,甚至不惜以身試毒,親嘗毒藥。
母親不甘寂寞,出門找尋丈夫,不料在路上被人凌辱。所以後來母親懷胎十月生下他後,師父始終不相信是他的骨肉,沒過兩三年,母親就鬱鬱而終。
直到他順利習成了薛氏獨門心法,父親才面色大變‐‐如果不是薛家之人習練,不用次就會血管破裂,渾身癱瘓。薛氏百年單傳,他既然無恙,自然是師父的血脈了。
許是出於歉疚懊悔,師父更是不願見他,除了授藝之外,儘量避免和他見面。
他當時已有十七歲,對父愛的渴望早已褪去。十七年都未傳他這門心法,可見師父是疑心了十七年。但即便如此,他也未覺得有什麼委屈‐‐他和師父長得不像,師父懷疑也很正常,這麼多年不傳給他,不就擔心他夭折了麼?
只可惜真相來得太晚,他和師父都已經不知如何處理彼此的關係,只好維持現狀。好在師徒之情和父子之情本質上亦有相通之處,他自覺比旁人也沒少了什麼。若他苦練醫術,或許有一天師父會說一句,「你真是為師的驕傲。」
然而他沒等到這一句話,師父就去世了。死時五臟六腑都是劇毒,再難挽回。
原來師父試毒許久,毒藥沉積在身,早就肺腑潰爛。臨死的那一刻甚至產生了幻覺,伸出手呼喚母親的名字,焦黃的臉上露出了憧憬的笑容:「細娘,你終於原諒我了……」
這句就是師父的臨終遺言了。一對杏林高手,竟然沒有一個人得享天年。
當年的薛易悲痛之極,但後來想起這句話時,更覺痛楚。師父當真會自欺欺人,早就得了失心瘋的母親就算原諒了他,還怎麼可能記得回家的路?
但師父對不起的只有母親一人,他作為弟子,得以傳授技藝,得以平安活下來,就已勝過了這世上的許多苦命之人,自然不會有不敬的想法。
他原以為這些往事影響不到他,可是在這個寂靜的冬夜,回到熟悉的宅院,讓他又想起了往事。他才驀然驚覺,對於有些東西,還是有所期待的,只是因為知道不可能屬於自己,所以一直剋制著。
可是不去想,並不代表心裡沒有傷痕。他救治了無數人,潛意識地總會對無父無母,身世坎坷的人有更多的包容。
雪下得有些大了,零落地打在臉上,肩膀上,他抬手抹去臉上的水,只覺得周圍的氣息似乎有些不對。
像是察覺到一種凌厲的危險正往此處逼近,讓他驀地睜開眼睛,看到遠處一個男子,一身紅衣,手中執著一把油紙傘,腳步徐徐地往此處而來。
溫泉池子的石壁是花崗巖砌成,泉眼正在中心,水滿便會往下游流去,形成一道小溪。正是冬天,水流不大,兩邊的鵝卵石仍然保持乾燥。安雲慕的靴子踏在上面,發出細碎的聲響,即便有水聲潺潺,他的腳步聲仍然十分清晰,每一步都像踏在他心上。
安雲慕越是逼近,這種令人窒息的存在感就越濃鬱,薛易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變得急促,幾乎是立時站起,背轉過身便要從溫泉池逃離。
安雲慕已看出了他的心思,紅衣一振,人已疾躍而起,掠過了三丈寬的水面,落到岸邊,一手扣緊他的肩膀,將他拽回水池裡。
他在池子裡泡得久了,忽然立刻動作,登時腿軟腳軟,安雲慕一按,就讓他整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