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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朝的心又跟著一緊:「那怎麼辦?」
周辰瑜依舊吊兒郎當道:「怎麼辦?學相聲唄。」
他的嗓子啞了,師爺也沒法再逼他學戲,師父於是開始教他說相聲。
又過了兩年,他倒完了倉(註:變聲),嗓子也養好了不少。但肺炎的復發還是對呼吸系統造成了不可逆的創傷,氣息和肺活量都大不如前。
到了那會兒,戲曲行業已經愈發沒落,蓼風軒的相聲在曲藝界的名聲倒是越來越響,冬凝園和夏清園的生意蒸蒸日上。
在這樣的條件下,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再回去走唱戲這條路。
師父周卯欽力排眾議給了他辰字,他於是開始用「周辰瑜」這個名字,在夏清園登臺說起了相聲。
到了他二十歲那年,賀辰烽和搭檔因為拍電影的事鬧矛盾,兩人裂了穴,於是他主動提出給賀辰烽做捧哏。
再後來,賀辰烽一夜走紅,連帶著他也成了名角兒。但賀辰烽不怎麼回園子說相聲了,他的日子也就過得清閒無比,於是師父就把夏清園交到了他手上。
這「園主」的活計,他一做就做了四五年,日子一晃,就到了今天。
良久,晏朝啞然道:「你師父對你真好。」
周辰瑜點了點頭:「我跟他之間和親父子沒什麼區別。」
晏朝想了想,沉聲問:「那……你師爺呢?」
周辰瑜沉默了一陣,無聲地嘆了口氣:「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完全不能理解他,小時候甚至恨過他。」
晏朝可以理解他的想法,畢竟有哪個孩子被逼著做了十幾年自己不愛的事,這個過程中受了那麼多的苦和罪,還能是開心的呢?
「但現在我多少明白了一點兒,」周辰瑜接著說,「他是真正的戲痴,可是老天爺偏不肯給他這個機會。」
晏朝看向他:「所以他就把所有的意難平都轉而變成了希望,浸注在你身上?」
周辰瑜點了點頭:「其實我該感到榮幸的。」
晏朝問他:「那你呢?你愛戲麼?」
周辰瑜想了想,不置可否地笑道:「你這個問題,就好比我問小時候的你,你愛學習麼?你的第一反應肯定是不愛,但你還是靠著努力學習考上了北大。那時至今日我再問你,你愛學習麼?你要怎麼回答?」
晏朝沉默了一陣,又說:「所以很多人考上大學以後就再也不學習了,就好比你現在再也不肯唱戲了。」
周辰瑜卻搖了搖頭:「我不再唱戲,並不是因為我討厭它,而是我覺得不合適。」
晏朝頗有些訝然:「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周辰瑜說:「乾旦是一定歷史背景下的產物,就應該屬於那個時代。現在跟過去不同了,自然有大把優秀的女演員去扮演旦角兒,人家身段兒也好,唱腔也正,哪兒還用得著一群大老爺們兒在臺上扮女人?」
晏朝沉默了半晌,說:「可它既然是一定歷史背景下的產物,就承載著屬於那個年代的文化記憶。現在乾旦本來就已經是鳳毛麟角,如果連你自己都不肯將這份特殊的文化記憶傳承下去,那它真的要就此絕跡了。」
「是麼?」周辰瑜嘆了口氣,「可是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義憤填膺地口誅筆伐,說乾旦是對性別觀唸的歪曲,是畸形的文化審美呢。」
晏朝想了想,語氣認真地說:「為什麼女扮男裝就能被稱讚一句英姿颯爽,男扮女裝就是畸形?歸根結底,這還是一種在性別不平等的意識下產生的偏見。事實上,真正的美本來就應該是超越性別的。」
周辰瑜難得地沉默了一陣,少頃,忽然笑了:「你看我唱《西施》的時候,真的一點兒都沒覺得變態麼?」
「當然沒有,」晏朝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