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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舒上車後喜歡站在車的前面,這樣,就可以透過車前的擋風玻璃看清前方路上的景物。那些熟悉的街道和兩邊的店鋪,如風一樣從視線裡飛掠而過,面無表情的行人或騎車者,在車子馳過他們身邊時,大多會茫然地轉頭望一下車子,再茫然地掉過頭去。車子在疾馳時,車廂裡能聽見空氣流動的聲音,還有車裡無時不在的嘈雜聲,輪胎輾過路面發出的噼啪聲。一切都處於運動之中,京舒喜歡靜靜地感受這種動感,它能讓他覺察出自己身體裡面微許的激情。
京舒現在處於一個非常尷尬的年齡,三十一歲,在中年人眼中,還很年輕,可在年輕人眼裡,他卻已經是個中年人了。年齡是不知不覺中爬上我們額頭的,京舒在他三十歲生日那天,曾對著鏡子仔細觀察過自己的面孔。他已經能從眼角處發現幾道細細的魚尾紋了。他想到自己已經三十歲時,面上不禁現出一些苦笑來。
這些年,認識京舒的人都會非常詫異他的改變,不僅是性格變得鬱鬱寡寡歡,就連生活方式都發生了極大的改變。
京舒在大學裡原本學的是經濟管理,在他二十四歲那年,忽然自修起歷史來,沒用多久,就拿到了文憑,然後,他輕易地進入文化局下屬的文物管理委員會,成了一個典型的機關人員。
京舒身材高佻,面目俊朗,原本是個特別前衛新潮的青年,他幾乎在別人不知覺間突然改變了形象。他精心保養的頭髮剪成了平頭,平日也只穿最普通的休閒服,到哪兒都背著一個淺黃色的帆布包,讓人看起來像一個終日在外面奔波的記者。更重要的一點是,那些原本成天膩在他周圍的漂亮小姑娘全都不見了。到這時候,大家才注意到京舒身上一定出現了什麼問題。
那已經是五六年前的事了,經過這麼長時間,大家已經習慣了京舒現在的模樣。日子一天天平淡地過去,京舒的生活不起任何波瀾。
一年前,京舒被文管會分派到了桃花山武士崖研究所工作。說是研究所,其實只有一間辦公室,也不用研究什麼,只要沒事去轉轉就行。研究所的主任姓高,收藏石頭是他的愛好。他的足跡遍佈祖國大江南北長城內外,家裡收藏的石頭都堆到了車庫裡。高主任老出差,所以平時研究所裡只剩下京舒一個人。
桃花山是一個沒什麼人氣的景區,成立這個研究所,是因為一九七九年,有人在桃花山上發現三組石刻巖畫,經專家鑑定巖畫年代為新石器時代晚期,是目前中國發現的惟一反映農業部落社會生活的石刻巖畫。三組巖畫中間有塊大石,經考證,是東夷族以石為神祗的土地崇拜遺蹟。
成立研究所有兩個目的,一是保護巖畫,二是破譯巖畫內容。這兩項工作你都沒有辦法把它落實到具體行為上去,所以京舒現在的工作很悠閒,可以在工作時間做任何他想做的事,這也是那個高主任可以滿世界遛達的原因。
但京舒卻幾乎風雨無阻,每天早上都會坐上三路車,去桃花山。
他喜歡一個人呆在山上,靜靜的,一個人面對一山的綠色和一山的鳥鳴。只有在山上,他才能讓自己徹底放鬆,困擾他許久的夢靨也會在這時遠離他。因為長時間呆在山上,所以他對桃花山武士崖巖畫進行了細緻的考察。巖畫在一處名叫武士崖的山崖上,據老輩人講,武士崖的上方原有一個石篷,幾乎能遮住整個山崖,石篷裡側的山壁上,刻有騎馬武士的圖案,武士崖因而得名。石篷在一九五七年的時候,被當地農民開山採石毀去,現在武士崖便光禿禿地任憑風吹雨打,上面的巖畫已經愈來愈模糊不清了。
京舒因為考察得細緻,半年前,無意中在第三組巖畫的邊緣,辯認出幾條魚的圖案來。這在一般人眼裡好象算不了什麼,但是這一發現,不僅豐富了武士崖的內容,而且用實證說明瞭遠古的海城地區曾有過漁業部落生活的歷史。而在理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