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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督府的家丁們牢牢橫著長棍,把人潮阻攔在外。
可無數鄙夷與憤怒的視線是阻攔不住的。
鷹瞵鶚視中,傅元青走完了這十丈道路。他受過的太多,文人筆如刀,相比而言,這並不算什麼。
他在陳景的攙扶下入了浦府大門,披麻戴孝的浦柱國帶著浦穎等人已經在門口恭候,見他入內,便要大禮參拜叩謝皇恩,屈膝的那一刻,便被傅元青攙扶了手腕。
「柱國大人斬衰服在身,免禮。」傅元青道,「傅元青替陛下前來弔唁,柱國大人心意定會轉呈聖上。」
浦柱國起身,恭敬客氣道:「多謝傅掌印。」
「還請柱國大人引路。」傅元青又道,「至浦先生靈堂,以寄託陛下哀思。」
「是,請這邊來。」浦柱國說。
浦府裡的陳設與十三年前似乎沒有太多的改動,只是浸染了歲月的痕跡。同樣有了歲月痕跡的,還有浦柱國及其家人。
他小時頑劣,父親傅瑋聽說浦夫子善育人,便託楊凌雪之父楊繼盛的關係,帶了束脩前來拜會,是浦柱國接待。
那會兒的浦柱國還年輕,未曾致仕,笑著迎他們入內。
父親說:「小子頑劣,恐浦夫子不收。」
浦柱國笑道:「我家小子年幼時也這般,後來讀了書,便好一些了。瞧你家小公子長得機靈可愛,家父一定喜愛。傅大人不嫌棄,便放在家父處好了。」
然後浦柱國蹲下摸摸他的頭,問他:「介紹個大哥哥給你認識好不好?也好有個玩伴。」
他記得自己點了點頭。
浦柱國便對著他身後道:「浦穎,快來,我給你認了個弟弟。」
他回頭去看,浦穎剛去打了麻雀回來,手裡提著幾隻,笑著問他:「要不要一起烤麻雀吃。」
浦夫子的靈堂設在正堂,棺槨層層疊疊覆蓋,上又蓋了各類經緯,他是見不到老師面容的。
傅元青站在棺槨前,接過浦柱國遞來的三炷香,微微躬身行禮上香。
然而也止於此。
他是宮中人,替皇帝前來弔唁,躬身上香已是最重的大禮。
行禮後,主人移位,浦家人皆跪地叩謝隆恩。密密麻麻地從正堂跪至外間。
傅元青心頭有些茫然,抬頭看天井,飄散的小雨也似乎茫然。
繁瑣的禮儀終於結束,傅元青被請入一間雅閣內,呆坐著。
陳景在他身邊陪伴,過了一會兒,便有僕役奉茶,陳景接過來試了溫度,遞至他的手邊:「老祖宗,節哀。」
傅元青這才回神,笑了一聲:「我是宮中人,今日弔唁所寄託的乃是皇帝的哀思……」
並非傅元青的。
他後半句沒有說出來,可陳景似乎懂他,道:「浦夫子在天有靈,會明白您的苦衷。」
天終於快要亮了。
一聲嗩吶聲起,便到了要出殯的時辰。
外面頓時嚎哭聲響成一片,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莫不悲慼。按照喪禮規矩,在家裡唱喪後便要起棺而出。若過了時辰便是對先人的不敬。
可哭喪之聲起後,又暗了下去。
接連兩次,並未起棺。
傅元青已覺有異,站起來推門而出,正好浦穎正要入內。
「怎麼了?」傅元青問。
浦穎哭的眼眶紅腫,哽噎道:「起棺前應摔盆送行。我父摔盆,盆不碎。我復摔之,盆不碎。」
孝子摔盆,三摔而送。
出殯時,長子摔盆,以寄哀思。
盆碎,則棺起。
長子摔盆,盆不碎,則長孫摔之。
二摔而盆不碎,則定是有什麼未完之事,去世之人不曾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