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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傾悶悶地,在他懷裡『嗯』一聲,好像是哭了,卻又抬頭輕輕吻他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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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冷了兩日,兩人便在這老破小裡頭,不辨晨昏地廝混了兩日。
梁傾原在此事上還是有些原則的人,也被他帶得厚臉皮了起來。
大年初一,雖短暫接風,但二人也沒有走親訪友的打算,睡到快中午才起。後來周嶺泉進了廚房張羅早餐,梁傾轉移到沙發上繼續躺著,有一搭沒一搭地逗著小柿子。
周嶺泉在廚房一門心思張羅著蛋餃肉丸。忽聽梁傾走過來,推開廚房門,舉著他手機說,「阿姨給你打電話呢。」
周嶺泉點點頭,梁傾劃開來電,給他舉到耳側,離得近,她也聽到了—— 蔣振業總算出院,唸叨著要去墓園看白瓊之。還交代蔣思雪要叫上週嶺泉。
周嶺泉頓了頓,溫和地推說,現在疫情,蔣振業體弱,還是不要有接觸比較好。
掛了電話,周嶺泉仍在切蛋餃,梁傾倚著他,默了半晌,才問他,「我陪你過去看一眼?」
二人驅車,駛上北城空曠的街。平時碰上擁堵須得四十分鐘的路程,今日只花了二十分鐘。
遠遠見著蔣思雪,推著蔣振業的輪椅,自小道上來。小道並不平坦,他們因此走得很慢。蔣振業遠看倒是恢復了些精氣神,著灰色呢子大衣,在輪椅裡也坐得正直,懷中抱一束黃白秋菊。
他們二人拐個彎,蔣思雪便看到了不遠處的周嶺泉,母子倆只是照個面,彼此並不言語。
周嶺泉並未再往前,只是隔著這重重墓碑,遠遠地看。
北城寒潮已過,是個遲滯的暖冬。
他二人都著黑色大衣,這樣站著片刻,竟然出了點汗,但手牽得很緊,一刻也未想過鬆開。
他從前野心勃勃,什麼都要爭個是非輸贏,現在鬆弛下來,意識到人生諸事,有答案的十之一二罷了。
他與這二位兒時與他最親密的親人之間,更不存在錙銖必較的意義。他不是諒解他們,而是放過自己。
不再去問去猜—— 因為愛和被愛,這個命題,身邊的人已經給了他更好的更篤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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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墓園,他們並無安排,便拖著手在午後的大街上走著。
封城在即,到處都是寂寂的,倒閉的街邊店鎖都沒落,招牌掉了一半,洗剪吹成了『先刀欠』,透著滑稽和狠戾。
無人打掃的落葉一層又一層,下邊的腐爛了,又被上邊的新葉蓋住。
鳥和野貓餓得頭暈眼花,在垃圾桶裡到處翻找。
無疑,人類正在經歷著至暗時刻。
細看,梧桐和玉蘭發了新的骨朵,那毛毛的太陽,將樹下走過的他們的影子照得好長,好長。
又一個春天悄然到來。
梁傾被曬得有些睏倦,恍惚間覺得世界還是從前那個世界,只是靜了一些。
忽見幾個掩著口鼻的行人與他們擦肩,梁傾從他們的姿態裡,辨識出一種屬於這個世界的惶恐。
清醒過來,一陣心驚。攥緊了周嶺泉的手。
周嶺泉側頭來,問她:「怎麼了?」
梁傾本想問他,如果沒有這場疫情,他們會怎麼樣,會就這樣分手,走散嗎。
末了卻只是搖搖頭,抱著他的臂,說:「若是生鮮app上能搶到,再給小柿子多買些雞胸肉囤著,它愛吃的。」
周嶺泉將她攬進臂彎裡,託著她往前走,說:「好。再買點無糖酸奶。」
其實,從頭到尾,都不是什麼誇誇其談,撕心裂肺的偉大愛情。
兩個孤獨的人遇到了,還有一些愛用來交換,還有一些力氣緊緊擁抱,抵抗生活的重力,輕盈純粹地去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