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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內的李玄都沉默了片刻,望著梨花帶雨的周淑寧,輕聲道:「人死不能復生,不過我可以把你送到龍門府去,在那兒有你父親生前的至交好友,就是他委託我來救人,想來他定會把你當做親生女兒看待。」
小姑娘哽咽道:「那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情,讓我爹孃入土為安。」
饒是經歷了無數江湖夜雨的李玄都,在這一刻也是心中大為不忍,在心底悄然嘆息一聲,蹲下身與小姑娘平視,放柔嗓音道:「這件事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做,你也不必擔心我會對你有什麼偏見,我還不會跟一個孩子計較什麼,我方才說那些話,只是想讓你明白一件事,這世上沒有人欠你什麼,所謂的江湖,其實也是一個爭名奪利的地方。俠義,固然會有,但也註定不會太多。」
李玄都直起身來,說道:「玉清寧說你的根骨資質很高,也許此生有望天人境,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
周淑寧重重嗯了一聲。
還有些話,李玄都沒有說出口。
其實他與周聽潮素昧平生,此時的他也不再是可以縱橫江北的紫府劍仙,可他還是因為朋友的一諾相求,孤身來到懷南府,近乎是豁出性命救人。
他一直認為,生而為人,不應輕易許諾,可一旦許諾,則一諾千金重。
周聽潮的那位好友曾經在李玄都被江北群雄追殺的時候,相幫過李玄都,所以李玄都在當時許諾日後可以為他出手一次,於是就有了李玄都這次懷南府之行。
不過李玄都覺得這是他與別人的事情,與周淑寧無關,甚至與周聽潮也無關,沒有必要讓她知道。
當李玄都帶著周淑寧從二樓躍下的時候,沈長生已經把一樓打掃得差不多了,少年無意中看了小姑娘一眼,頓時愣在原地,黑黑的臉龐上竟是湧現出幾分紅暈。
不得不說,周淑寧年紀雖小,但是已經能看出幾分美人胚子的潛質,少年沈長生又是懵懵懂懂的年紀,見到了這麼一個粉雕玉徹的同齡人,難免要生出幾分別樣情思。
李玄都沒有理會這些小孩子心思,問道:「客棧中有無草蓆或是棺材?」
沈長生回過神來,有些被人看破心事的羞赧,不過還是點頭道:「棺材是有的,就在客官所住後院客房的隔壁。客官也知道,我們這兒十天半月就要死上幾個人,掌櫃的說人死為大,不管生前如何,死後總要有個容身之處,便讓我打了幾口棺材備著不時之需。」
李玄都從袖中抽出四張銀票,三張一百兩的和一張十兩的,說道:「這是給老闆娘許諾的銀錢,另外我買一口最好的棺材。」
少年應了一聲,收起銀子便去了後院,不一會兒便拖回一口刷著紅漆的松木棺材,雖然做工有些粗糙,但勝在夠大,足以放下兩個人了。
李玄都又上樓將周聽潮和他夫人的遺體搬下來,放到棺材中,最後將周聽潮的頭顱也放了進去,在周淑寧的哀切注視下,李玄都將棺材緩緩合上。
沈長生說道:「在太平山腳下有塊墳地,是掌櫃親自看的,用他的話來說,不會聚煞,不會生變,可以放心埋人,以往死了人,我都是把他們埋在那裡。」
李玄都點了點頭,單手托起這口足有上千斤重的棺材,緩緩走出客棧。
周淑寧輕咬嘴唇,不顧外面大雨滂沱,緊緊跟在李玄都的身後。
沈長生猶豫了一下,拿起那把大油紙傘也跟了出去,為小姑娘撐傘擋雨。
走在前頭的李玄都回頭看了眼一起撐傘的兩小,眼神恍惚,隨即黯然落寞。
世上誰人不曾少年?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李玄都轉過頭去,身後是一起撐傘走在大雨中的少年少女。
他輕輕嘆息一聲,在大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