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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麼?&rdo;
他答得無比自然:&ldo;回家。奔喪。我奶奶死了。&rdo;
&ldo;哦‐‐&rdo;她拖長的尾音細細地顫抖,&ldo;她多大歲數?&rdo;
&ldo;九十三歲。&rdo;他一邊說,一遍重新別緊了白衣兜上的簽字筆。
她輕輕地笑了笑:&ldo;那你應該……沒有那麼難過吧?&rdo;
他想了想,很誠實地說:&ldo;比我當初想像的要難過一點兒。不過,還好。&rdo;
她似乎是更加發力地,又抱緊了自己:&ldo;活到九十三歲,好不好?&rdo;
他知道,她其實想問:&ldo;活到九十三歲才死,和活到十八歲就死,到底相差多少?&rdo;
他說:&ldo;我怎麼知道,頭七的時候我回去上柱香,幫你問問我奶奶吧。&rdo;
她笑了起來,那笑容燦爛得就連她的下巴下面的膝蓋似乎都跟著蕩漾了起來,&ldo;好啊,幫我問問吧。或者,到時候,我自己問她。&rdo;短暫的靜默過後,她清亮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她說:&ldo;陳醫生,你可以把你的電話給我嗎?&rdo;
他說:&ldo;可以。&rdo;
次日,他參加過會診的病人住進了病房,在昭昭隔壁的那間。那孩子的狀況很複雜,他們一時間也無從確診。他被這個病例搞得心力交瘁。每當碰到無從確診的狀況,他都會莫名焦躁。天楊在午餐的時候淡淡地取笑他:&ldo;你強迫症又犯了吧?&rdo;他沒講話,甚至沒有像平時那樣回復一個微笑給他。嘆了口氣,把面前那個幾乎沒動過的餐盒蓋好,用力地讓筷子準確地戳破盒蓋。
如果能確診出患者已無可救藥,那他就是見證者這個患者的沉淪;如果連確診都不能做到,那就是和患者一起沉淪。他不大能接受這樣的自己。他不管黃昏已經降臨,他也知道他的學生裡面有人已經將近48小時沒有睡覺,他把他們召集起來,把資料派發下去,對他們說:&ldo;明天上班之前,誰能給我一個有用的想法,真的幫這個患者確診‐‐不管你們是在等實習鑑定,還是在等著我的課的分數,我都給最好的。&rdo;
&ldo;陳老師,如果我回去問我爸爸,算不算作弊?&rdo;這個問話的女孩的父親曾經是葉主任的同窗,勁敵,眼中釘,在他徹底放棄醫生這個職業之前,在整個華北的血液科裡,都是個彷彿鍍過金的名字。他搖搖頭,簡短地說:&ldo;不算。&rdo;&ldo;陳大夫……我今晚值夜班……&rdo;講話的是一個修讀在職碩士學位的住院醫生。他笑笑,看著他:&ldo;那不是正好麼?你隨時都可以查所有你需要的資料。&rdo;
他是在辦公室過的夜。鬧鐘沒能吵醒他,他以為外面不過曙光微露,其實查房馬上就要開始了。他微微轉了個身,高度不合適的沙發靠墊在考驗他的頸椎。他模糊地想:今天又什麼特別的嗎?似乎是星期五,是星期五嗎?他艱難地坐起來,四處尋找手機,卻沒有找到,算了,是不是星期五,等下可以問問天楊。
一個護士破門而入:&ldo;陳大夫,昭昭突然昏迷了,心率是‐‐&rdo;
他喜歡類似的時刻,那種醍醐灌頂一般降臨的冷靜和清醒,彷彿有一隻手為他的大腦裡撒了一把冰塊,讓冰涼的警覺一直沿著他的脊柱蔓延下去。
那女孩在重症監護室裡待了48小時。他知道,照這種情況,無法控制的內出血幾乎是必然的結局。鄭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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