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囚牢·1(第1/4 頁)
——半死梧桐老病身,重泉一念一傷神。
空氣中四散奔走的血腥氣味,驚動了死牢中唯一的囚犯。幾縷燭光照在那裡,卻被無邊的黑暗吞噬,殘破的泥牆上泛不起一絲漣漪。牢門矮矮的,需得俯身才能進入,壓抑得令人喘不過氣來。林淑淇抱膝坐在門旁,倚著木欄,眼中一片死寂。
“撲通——”
隨著沉悶的倒地聲,燭火明明滅滅地晃了晃,她才幽幽回過神,扭頭去瞧。
漫長潮溼的過道中,來人不僅身攜厚重的血腥氣息,還夾雜著幾分白梅清冽的冷香。她一襲夜行黑衣,面覆黑紗,只露出一雙瞧不清神色的眼。
夜,便是她最好的掩體。
林淑淇愣了愣神,瞥了眼她身後錯落倒下的幾名守衛,嗤笑一聲,扶著木柱艱難地起了身。她時刻顧念著王家家眷的體面,撣了撣身上瞧不清的塵灰,又仔細捋了捋頭髮,將先前散落的幾縷併到一處,好顯得不那麼狼狽。
血腥氣如潛伏捕獵的野獸,在渾濁的空氣中悄無聲息地將林淑淇也包裹在內,硬生生扯入了王權爭奪中最見不得人的陰暗一隅。珈蘭一手反握著楚恆交給她的七寶匕首,冰涼的鋒刃熨貼著她袖口下如玉的肌膚,警醒著她,此行的目的。
林淑淇收拾好儀容,復又端起了二公子婦的架子,莊重地回過身,迎上了珈蘭的目光。
“是你。”即便是眉眼,她也能認出珈蘭的身份。畢竟她容色身量實在是出挑,叫人過目不忘的。
“恭請二公子婦福綏。”珈蘭屈膝一禮,並未推脫身份。
藉著微弱的燭光,林淑淇的面色已是蒼白得駭人。她本就重病纏身,方才遭人強行拖到了這裡,加之此處空氣不暢,又心內鬱結、憂思不斷,瞧著病容是愈發不堪。她掃了一眼珈蘭的裝束,似是心下了然一般,長嘆了一口氣,自嘲一聲。
“是他讓你來的。”
珈蘭收了禮直起身來,只定定瞧著她的神情,並不接話。
“斬草除根,乃上上之策,”林淑淇的神色漸漸帶了幾分自嘲,更有幾分篤定,“他沒有變。”
珈蘭緊了緊手中的短匕,思索著如何開口。林淑淇不知是瞧出了她的為難,還是在瞧見她時牽出了許些塵封的回憶,一時出神,心緒被陰霾困鎖。
王宮的死牢,比起玉京城裡的那一處官獄要小上許多,本也不是正經關押什麼囚犯的地方。時而有些犯了大錯的宮人,在官府未定罪前,終究是宮裡人,不好同外面的亂臣賊子關到一處的,才有了這一方安置。
臨近年關,無人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犯罪出錯。空蕩蕩的監牢裡,是壓抑無邊的夜色,每一處小隔間兒裡鋪著陳舊返潮的稻草,若有若無地飄蕩著植株腐爛和劣質蠟燭焚燒時刺鼻的氣味。
“主上心性,經年如一……有勞二公子婦牽掛。”
“你曾勸我莫要執念過往,以免造就畢生之憾。”聽她這一句,林淑淇眼中不知何時盈滿了淚花兒,遲遲不肯落下,“我便知道,你我是一樣的人。他讓你來,想是帶了什麼物件兒,或是什麼話——不得不還我的。”
珈蘭一愣,稍稍走近了幾步,這才瞧清燭光下,林淑淇眼底明滅的決絕。淚水閃著溫暖的光點,風亦緩緩從她的眉眼間消失,僅存無盡的苦澀瀰漫,複雜而靜謐。
雪花簌簌的聲音。
衣衫單薄的林淑淇打了個寒顫,是心下悽苦之故,牽得病痛愈發嚴重。此局於林淑淇而言,無論尋哪一條路,都是這般結局無二。
只是她心有執念,不信天命,偏要一試。
血色霧氣繚繞,陣陣腥風聞之令人慾嘔,尤她那副殘破不堪的病軀。
她林淑淇於林後、林氏一族,除卻為二公子孕育後代這一樁事,再無半分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