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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巴拿巴醫學中心是新澤西州唯一擁有專業燒傷科的醫院,幾乎所有的燒傷患者都被送到了這裡。在這兒,你隨處都可以見到那些擁有可怕外觀的人,他們因為車禍、房子失火、工業洩漏等各種不同的原因被送到這裡。有男有女,最常見的是小孩,全都被燒得殘缺不全,沒有頭髮,眼瞼,身上的面板也焦熟,無法修復。查理的工作就是負責將這些傷患壞死的組織統統清理到一個金屬託盤上‐清洗,移除那些已經燒焦的部分,用抗菌肥皂給壞死的面板組織消毒。即使在病危護理領域,這個過程也可怕得令人難以想像,作為從護理學校畢業以後的首份工作,這簡直跟下地獄差不多。
所有燒傷的背後都有個故事。一個穿著睡衣去夠茶壺的母親,因半截未熄滅的香菸頭而面臨截肢2;跌入篝火的醉漢;被壓扁的車中漏氣的煤氣罐……傷是這些故事中最後的結局。身體對創傷的反應是可以預測的。三級燒傷大多都是致命的‐面板的表層、真皮層、皮下組織、神經、動脈、靜脈,甚至是肌肉都統統燒焦壞死了。相比之下,二級燒傷其實是更痛苦的,因為神經還活著。即使是在20世紀80年代,燒傷科病房中依舊會不停地傳來陣陣尖叫,唯一可以給患者們帶來一點點安慰的只有嗎啡。
有些病人會康復,而另一些只能在病房裡煎熬著等死。護士們往往很容易就分辨出這些傷患屬於哪一類。在燒傷病房,命運是可以預測的,結果全寫在面板上了,或早或晚,所有的護士都可以讀懂其中的資訊。每次在燒傷創面做處理,就像在燒焦的紙上畫畫一樣:一個人的身形,光禿禿的,赤裸著全身,看不出年齡和性別,沒有毛髮。他們的腳尖指向一片看不見的地面,手臂以表達投降和懇求的姿勢向上伸展開來。眼睛是睜開的,沒有眼皮,飽滿的嘴唇看不出一點兒表情。你可以精確地用數字將畫稿上人物的每個燒傷部分標註出來,在大腿上圈出一塊,再圈出半條腿,腦袋上再來一塊。生殖器算1分,每個手掌大的地方就算125分。不過這有些複雜,還有更簡單的方法。
這方法被稱為數9法則。每個大面積的肢體,比如腿、後背和腦袋都被算成9,將受傷地方的數字加到一起,然後加上患者的年齡,得出的總和就是存活率了。按照這個法則來算,一個50歲的老頭兒,如果燒傷面積佔全身的一半,數值大於50了,那他的死亡率就是100,就算現在沒死,也快了。這種法則讓無法避免的結果顯得沒有那麼突兀,燒傷病房最需要的就是殘存的渺茫希望。每一個燒傷病房的護士都知道談論生死是沒有意義的,你用一下這公式,知道結果以後,就繼續生活,試著把它忘了。這種垂死的狀態就好像你在後視鏡裡總能看見的黑車一樣,只要你看,它就一定在。所以,幹嗎還費勁去看呢?
除此以外,在燒傷病房所承受的痛苦是常人無法想像的,護士們除了給病人們一直不停地注射嗎啡以外,什麼也做不了。當這些病人死去的時候,院方很難搞清楚到底他們的死是藥物注射過量所致,還是無法痊癒每況愈下的創傷導致的,所有人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這些病人再也無須承受那些無盡的痛苦了。
燒傷病人可能會以很令人驚訝的方式被送達這裡。有的躺在擔架上,有的自己走來;或是獨自一人,或是成群結隊;有些時候他們是清醒的,還說著話,擔心自己的手錶或是錯過做頭髮的預約。這很令人吃驚,可事實就是這樣,他們接踵而至。
這些傷者身上連線著很多儀器,管線蜿蜒地在股動脈和手腕間扭轉著,塑膠管強硬地插進嘴裡協助呼吸,插到下面協助排洩。電解質、氯化鈉、止痛藥、抗焦慮藥、流食,整個身體都被液體填充得滿滿的,腫脹得有原來兩倍那麼大。陰囊變得跟沙灘球一樣;眼睛鼓得就剩下一條狹小的縫;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