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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是這樣一個說話輕聲細語,從沒高聲說過話的女人,卻讓李留弟覺得有些發怵。
事實上不只李留弟一個怵沈教授,鄉下孩子本來就頑皮,三天兩頭惹禍那是平常事,哪怕是被自己媽媽揪著耳朵大聲吼,淘小子們都能梗著脖子笑嘻嘻,可要是被沈教授輕描淡寫地瞥上一眼,就立刻覺得渾身不得勁,犯了天大的過錯似的。
大概是因為沈教授是個老師,還是個教大學生的,孩子怕老師是天性吧?李留弟從前那麼覺得,可是活了一輩子早就不那麼想了。
怕沈教授,大概只是因為她那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氣質實在是太與眾不同了吧?
現在,她是真的相信大人們說沈教授沒嫁人時是資本家大小姐的事兒了,不只是大小姐,還留過洋,喝過洋墨水,一肚子的學問。
大人們說周幹部可惜了,要不是娶了這麼個黑五類,八成現在還在京裡當大官呢!
沒有人知道周志勛的爸爸周伯言是個什麼官,哪怕是生產隊長都不知道,可是所有人都覺得他一定是個大官,哪怕他不是個有架子的人,看到人也笑呵呵的,下地還書呆子似的記個筆記,可隊員們就是覺得這人肯定是個大官。
李留弟也這麼想的,心裡對這對大官高知的夫妻不是一般的敬畏,現在徐梅讓她跟著去向沈教授請教,還真的讓她怕了。
到底拗不過徐梅,被她牽著手帶去了周家。
周家住在生隊隊邊上,再往前去,就是上山的小路了。
這地方沒哪戶隊員樂意住,聽說早些年沒解放時住這破草屋的一家子是被山上餓壞的狼吃掉了,連個骨頭渣子都沒剩。
雖說現在解放了,沒聽說過狼跑下山的事了,但這又破又亂的草屋誰肯來住?
周伯言一家下放到了勝利二隊後,就一直住在這間破草屋裡,大概就相當於大隊上的牛棚了。
還沒走近破草屋,遠遠地,先就看到了一片將要開敗的掃帚梅,這花又叫波斯菊,東北常見,夏天時成片成片地開,也不用太打理,白的粉的紅的看著鮮艷喜人。
雖說現在快到季了,可還是有沒開敗的,遠遠地一打眼就覺得舒心‐‐那是個什麼詞來著,四個字的,啊,心曠神怡‐‐好像是這四個字吧?
李留弟在心裡胡思亂想的,忽然記起在周伯言一家住進草屋之前,這裡可沒有這片掃帚梅花,都是半人高的雜草。
地裡的草還薅不完,誰會管這山邊邊的雜草?
進了院,還沒見著人,李留弟就先聞到香,淡淡的香,再要聞又聞不見,扭了頭才發覺院裡擺著兩盆黃色的菊花。
原本破敗得讓人連避雨都嫌破的院子收拾得乾乾淨淨,老柳樹下一張木桌,還有一本攤開的書,顯然書的主人剛才還在看它。
哪怕是生活在窮鄉僻壤,常年被批鬥被輕慢,這對夫妻都沒有失去對生活、對美、對知識的感知與追求。
咬了咬唇,李留弟忽然激動起來:如果、如果我也像沈教授一樣,那兒子閨女一定不會那麼嫌棄我……
眼眶有些發濕,鼻子酸溜溜的,以至於在看到沈教授時,李留弟才打過招呼,就帶了鼻音。
因為她這要哭的樣子,沈教授倒有些驚到了:&ldo;這孩子……&rdo;
徐梅也覺得臊得慌,這孩子怎麼還突然就要哭了呢?
忙推了她一把,笑道:&ldo;沈教授,是這樣的,這孩子您該有點印象吧?李留弟,就那個隊上會計家的養女。&rdo;
沈教授點了點頭,看李留弟的目光帶了幾分溫柔。
女人總是容易心軟,尤其看不得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