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春(十四)(第1/1 頁)
北平城的臘月是最冷的,往年到了這個時節,楊梅都凍的恨不能去死。
她伺候的姑娘和媽媽從不給她做衣裳,不過這也是廢話了。
眼下的她還沒長開,一分錢都掙不來的年紀上。
有媽媽肯給她一口飯吃,已經算是慈悲了,誰還有閒錢給她做衣裳呢?
反正她熬的過就熬,熬不過死了,還能省個飯錢出來,多好的事情。
楊梅在妓院裡唯二能拿來取暖的東西,只有一條姑娘們穿臭了褲襠的舊棉褲,和一件被掏了棉花,打了無數補丁的舊棉衣。
這兩件衣裳的禦寒能力和北平的寒風比起來,實在是以卵擊石的可笑。
可今年不同了。
今年的楊梅來到了龍椿的小二樓。
這小二樓真是一塊福地,樓裡有暖氣不說,還有能放出熱水的浴缸。
甚至還有楊梅從來沒喝過的,甜絲絲的熱果汁。
柏雨山趕在年前,跑去裁縫店裡做了兩套絮足了棉花的棉衣棉褲棉鞋。
一水兒的紅棉布新衣,笨笨重重又暖暖和和的給楊梅套上了。
彼時吃飽穿暖洗乾淨的楊梅覺得,自己可能是上天了。
往日妓院裡的姑娘們夜裡喊:“呀!哎呀!爺呀!我上天了!舒服死我了呀!”的時候,楊梅總是很疑惑。
她怎麼個舒服呢?上天了就舒服嗎?怎麼上去的呢?我啥時候也能上去舒服舒服?
時至今日,楊梅想,或許跟在龍椿身邊的日子,就是在天上的日子吧。
因為她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舒服過。
龍椿是個愛開玩笑的女人,柏雨山則是個愛笑的男人,所以小二樓裡,總有數不清的歡聲笑語。
每當這兩個人坐在窗邊一邊談笑一邊商量著怎麼殺人的時候,楊梅遠遠望去,就會覺得很安心。
安心到她幾乎都想不起自己原本是個孤兒的事情了。
她就只當眼前的這一男一女,是她的生身父母。
楊梅從記事起就開始伺候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她都伺候過。
她給人家倒尿盆,洗痰盂兒,提鞋撿襪子,人家就給她飯吃。
她不知道自己過的卑賤與否,可憐與否。
她只知道人不吃飯會餓,不穿衣會冷,夜裡要是沒地方住的話,還會被醉鬼抓住摸身子。
她不想餓不想冷不想被摸,於是就只能更加盡心盡力的伺候人。
即便窯子裡的姑娘都快把她打死了,她也不敢跑。
她知道,她壓根兒也沒有別的活路,跑到哪裡都是枉然。
龍椿將楊梅帶回小二樓,給吃給喝給衣裳後。
楊梅可謂是把自己打小伺候人的本領施展了個徹底。
她從前那些主顧對她不好,她尚且還得盡心盡力殷勤討好。
龍椿讓她過的豐衣足食,她自然就得更加勤快得力,做好龍椿嘴裡那個“做個丫頭使”的丫頭。
她每天給龍椿鋪大床放暖水袋,又給柏雨山鋪小床放暖水瓶,好叫兩人睡的暖和舒坦。
小二樓裡的傢俱不多,楊梅手裡卻終日拿著抹布,力求把這些為數不多的傢俱們,給蹭的鋥光瓦亮。
夜間,龍椿往床上一躺就能聞見床單被面兒上的陽光味道,只覺自己像是睡在了一朵曬過太陽的雲裡。
每逢此時,龍椿都會十分老派的想,怪不得慈禧老太后身邊有那麼多丫鬟太監。
原來有個人伺候著自己,竟然是這麼舒服的事情啊?
龍椿夜裡睡覺不:()春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