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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出去,天有冷月,風露帶寒,颳得黎阿則手上的孤燈飄飄蕩蕩,似一味鬼火。芷秋有些嚇得走不動道,被他攙扶著,半晌講不出話來。
「乾娘,」黎阿則發柔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彷彿是哪裡爬出來的鬼魅,「我們做閹人的,都只是半個人,更沒人拿我們當好人看,就只您拿我們當好人。可人有七情六慾,貪嗔痴念一樣少不得,您能不能,不要這麼嚴苛?恨也不許恨,夢也不許做,您老叫乾爹他老人家忘卻前因,可沒有前因,哪裡來的後果?我們都是吃了許多苦才走到今天的,哪有一轉頭,就能把那些苦都忘了的?」
芷秋扶穩他的手,側身回望那間屋舍,被幾棵疏竹虛掩的綺窗裡透出一縷昏黃的燭光,與月色交融得瑰麗而弔詭。她已經分不清地獄與人間的區別,也或許,人間就是另一層地獄。
▍作者有話說:
陸大人一直以讓芷秋舒適的方式愛她,芷秋也會學著以令他安逸的方式去愛他的,請各位小可愛放心!
第66章 醉臥花樹(八) []
夜裡起了霧, 月籠了紗,微微淡淡的霜華鋪滿人間。晚風吹到了一處崔嵬而立的太湖石後頭,拂開密叢叢的爬山虎, 露出了一扇新漆的木門。
這是園子裡靠近廚房的一小池塘, 芷秋往日倒是曾經過這裡, 只是池塘裡常常爬滿綠藻浮萍,太陽一曬, 就有些草腥味兒,因此她不愛往這裡來逛, 竟不知,這裡還有一間堀室。
那門上落了鎖, 黎阿則掏了鑰匙三兩下捅開來,只見門後是一條朝下走的逼仄石檻。他點著燈,一級一級地小心照在芷秋繡鞋下,「乾娘小心。」
「這裡住的誰?」芷秋提著一口氣,方才所見還有一陣後怕,心裡咚咚咚鼙鼓頻敲, 只怕又見著什麼唬人的東西, 「怎麼修了間堀室在這裡?」
阿則笑一笑,口吻隨意, 「這還是當初修乾娘那處院子時一同建的,如今住的是老太太同乾爹的兄長。」
「他們不是回京了嗎?」四面有輕輕的迴音,芷秋眉心暗結,汗毛直立。
「那是哄乾孃的, 乾爹怕您總惦記著去給老太太請安, 因此才謊稱老太太帶著兄長回京去了。乾娘留神腳下。」
說到腳下, 二人已下了最後一個石磴, 回身益發大起來,燈籠一晃,芷秋恍惚見裙下伸來一隻手,「啊!」
她驚得跳了幾下躲去黎阿則身後,攥緊了他的衣裳。黎阿則便抬腳一踹,揣著個什麼,悶悶地響了一聲。
須臾,阿則抹出個火摺子,遞嬗點亮了幾盞銀釭。芷秋貼牆縮著,見光亮起,才敢垂眸去瞧。這一瞧不要緊,又將她嚇得面色慘白。
原來地上趴著個蓬頭垢面的男人,正蠕動著像條蟲似的朝她爬過來,那頭一抬,才看清他燒了半張臉,另半張露出個可怖的笑意,不發一語。
阿則剛點亮最後一盞燈,聽見動靜忙過來踩住那人朝芷秋伸出的手,再狠狠碾一碾,「大公子,怎麼都這副模樣了還不老實?」
那男人痛得渾身抽搐,眉目皆錯了位,卻發不出一點聲音。芷秋忙躲在阿則身後,一個身子篩糠似的發顫,在他肩頭歪出個眼來窺一窺,嗓音抖得細碎,「這、這是陸瞻的大哥?」
「是,他叫陸梓,乾爹的同胞大哥。」
「他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被挑了腳筋,不能走了,」阿則回首一笑,上前兩步扒著陸梓的肩將他翻過來,盯著他發狠的眼,笑得益發囂張,「也不能說話兒,早前叫我們灌了綠礬油,燒了嗓子和半張臉,如今,就活像條蟲似的每日在地上爬。」
芷秋縮在牆根,只覺四肢都有些立不住,「是陸瞻叫你們幹的?」
阿則但笑不語,走向一張榻角,芷秋這才瞧見那裡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