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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要在院子裡燒屍體,可我大娘嫌難聞,又嫌晦氣,就不同意。我母親有些生氣了,說在恁家的地方燒恁家的屍體你都不讓,你要到別人家地方,人家誰又會願意呢,總不能現在去莊稼地裡點吧,玉米都長得老高了,那不糟蹋了糧食麼。
想了下,我大娘說,村後面不是有個大坑麼,也沒人管,去裡面燒多好啦。我父親一聽,拍下大腿直嚷嚷:大嫂,你不早吭氣,我這才是剛從那個坑裡把柴火給拉到恁家裡呢,都把我使了個半死。
可我母親持反對態度,說那大坑裡面堆的都是枯樹枝,爛秸稈啥的,在裡面點火肯定能引起火災,看能把整個村子給燒了不能,再說,咱這是弄啥啦,是燒屍體了,你當是啥好事兒麼,咱得偷著點火,不能太張揚了。
我在一旁急得不行,終於等到個縫隙插了一句:&ldo;去咱老祖墳上燒不中哦,昨天還在那裡燒紙草呢!&rdo;話音還沒落,就被父親粗暴的聲音給打斷了:&ldo;我草恁奶恁娘,去祖墳上那麼遠的路,你拉著架車子呃,小雞吧蛋子孩兒,站著說個屌話不腰疼,給我滾一邊去!&rdo;
幾個人吵吵了好半天,嘴皮子耍得差不多了,最後終於拍板。就去村南頭的荒草地裡燒,那裡除了幾個放羊趕牛的,平時都沒人打那兒過。
我父親造了個簡易擔架,由我母親和大娘抬著,上面擱著我大伯的屍體,用條棉被遮蓋上。我大娘家的大閨女挎著一個籃子,裡面放著供品。二閨女掂著一隻包袱,裡面裝的是用錫箔捏成的銀子。還有她家的小兒子,掖藏了個孝帽子,等燒屍體的時候才戴,到時候使勁哭就行了。
至於那一車的柴火,還是由我和父親負責運輸。父親抱怨道,能不能先給輪胎打飽氣啊,這樣拉著簡直能把人累死,我這腳還疼著呢。我母親也覺得路遠,有必要給輪胎打滿氣,就讓我大娘去隔壁鄰居家借了個氣管子,給我父親打氣用。
可我父親踩個氣管子,咣咣噹噹了半天,使得滿頭大汗,吭吭哧哧的,也沒見把氣給打上。
再掰著軲轆仔細一瞅,原來胎被扎破了,根本就打不上氣。我父親說還得把胎給補補才行哩,快點兒把改錐給我拿過來。我大娘發急了,往大腿上拍出個響炮,說三愣子,你再磨蹭磨蹭,你大哥就要生了,快點兒走吧,你多費點兒勁不就得了,一個大男人家的,平時都咋跟你媳婦蹦羔子的。
&ldo;蹦羔子&rdo;是地方土話,就是那個的意思。
於是,一行隊伍向村南頭的荒草地裡出發。
中間要經過一條長滿青草的小窄路,地面潮濕,滑膩膩的,特別不好走。大人們叮囑小孩子要留點神。可正走著時,聽得噗通一聲。我們扭頭一看,我大娘家的小兒子不見了。
&ldo;我的娘哎,人嘞!&rdo;我大娘嗷起來,伸著脖子四處張望。
我父親放下架子車,返到後面去找了找,在路邊上發現了一口深井,被茂盛的青草給遮得嚴實,幾乎看不到。井口旁邊有腳打滑的痕跡。探頭往裡一瞧,黑咕隆咚的,啥也瞅不見。
這孩子不會是給掉到井裡面去了吧!
看見那口井後,我大娘嚇得腿一軟,一腚坐地上了,手中抬著的擔架一矮,歪斜了,上面的屍體掉出來了,大肚子撞在地上。
一個勁地哭吧,我大娘都哭成淚人了,可又有啥用,人都掉裡面去了,井深得不見底,口徑也窄,一個大人鑽進去都要被卡,吞個八九歲的小孩兒剛好。
兩個堂姐也是痛不欲生,梨花帶淚,一邊一個地依偎在我大娘的身旁。
這種情況下,我父母也跟著抹眼淚,恐怕也就是裝個樣子而已,心裡面不知道高興成啥樣子了。平時經常聽他們咒罵我大娘的孩子早早去死,都是因為爺爺奶奶忒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