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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山寒翠,煙雨濕浥。
謝識衣站在他漏雨的柴屋前,聽著管事長老的叮囑,心裡想著——他需要一把傘。
管事長老輕聲說:「你也別恨家主,怪就怪天意弄人吧。他恨你也是正常的。你如今凡人之軀,見到他就躲著吧。」
謝識衣點頭:「嗯。」他想,後山有片竹林,或許可以用來做傘。
管事長老嘆息一聲,看著眼前這個臉色蒼白的少年,輕聲道:「識衣,我相信你是個懂事的。等你身上的傷好了,就離開障城吧。」
謝識衣笑了下,接過長老給他送來的包袱,垂眸道:「謝謝。」
管事長老帶著兩名弟子離開。
其中一名女弟子頻頻回頭,望向他的眼眸滿是憐惜。
另一名男弟子神情輕蔑,扯了扯她的衣服,說:「走了,還看什麼。」
女弟子聲音很小,隔著雨幕傳來:「你不覺得謝師兄很可憐嗎?」
男弟子反問:「那死去的少宗主難道就不可憐?」
女弟子咬唇:「可是這又關謝師兄什麼事呢,他憑什麼要遭受這些啊。」
男弟子翻白眼:「父債子償,天經地義,錯就錯在他有那麼一個爹吧。」
女弟子還想說什麼。前頭管事長老回頭,眼神冰冷警告,兩人都閉上了嘴。
謝識衣拿著衣服,面色平靜聽著那些他快要聽出繭子的話,轉身沒走幾步就扶著門檻,無聲地乾嘔起來。他很久沒吃東西,嘔不出什麼,只是肺腑翻湧的噁心感怎麼都揮之不去。
喉嚨如火燒。閉上眼睛,都是一張張臉,悲天憫人的、幸災樂禍的。
他們說他沒罪,說他有罪,為此爭論不休。
謝識衣臉色蒼白如紙,諷刺地扯了下唇,抬起手擦去嘴角的血。
立起身,他在山海間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明亮清脆,卻帶著股懶洋洋的調子:「你現在打算去哪裡?」
謝識衣這個時候才卸下偽裝,流露一些脆弱和疲憊來,輕輕說:「我不知道。」
後面他們用竹子做了把傘,去了留仙洲。
大概是重生之後人的思緒總會不穩,言卿晚上回房間躺床上,做夢又夢到了有關謝識衣的一些事。
其實外人口中的鳩佔鵲巢、生而富貴都是假的。謝家家主風流成性,一生不立妻只納妾,孩子多得數不過來,對子嗣也沒有任何情感。
謝識衣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一步一步在吃人的謝府奪來的。
最開始,他們住在長年漏雨的破屋。
七歲那年,謝識衣學御劍,沒有師傅指導,只能用最笨的辦法,踩著劍從屋頂上跳下去。也是幸虧修仙之人皮糙肉厚,不然就他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一次意外,謝識衣在從屋頂上下墜的時候不小心讓石頭戳到了眼睛。雖然沒瞎可也要恢復好久,眼睛被黑綾罩住,什麼都看不見。
而登仙閣一個月後招人,要求必須會御劍。時間急迫,謝識衣只能身殘志堅,每天瞎著眼摸索著爬樓梯上屋頂,因此跌跌撞撞出不少傷口。
言卿冷眼旁觀,一點都不想管他。那時他們兩看生厭——兩個同樣驕傲的少年在一個身體裡根本不可能和諧相處。
可如果謝識衣重傷昏迷,言卿就會被動承受他所遭受的痛。那種痛堪比粉身碎骨,每次都讓他罵天罵地。
痛了好幾次後,言卿實在忍不住了,暴躁開口:「謝識衣,停下。」
謝識衣完全無視他。
言卿深呼口氣說:「謝識衣,左轉,朝東邊。」
謝識衣步伐微頓,還是不理睬。
言卿直接炸毛:「你走的方向下面是一塊枯樹,你想死也找個輕鬆點的方式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