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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焉緩緩舉起了右手‐‐他示意所有人都噤聲,退後。
眾將兵都呆住了,他們不明白他們的王,到底是存著怎樣莫測的心思,更不明白那惡臭熏天、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陰間人,為何會被這樣一個小女子如珍寶一般的護在懷中。
但那小女子抱著陰間人的模樣,真的就像是抱著天底下頂頂重要的珍寶。她一聲不吭,一動不動,削瘦而突出的脊樑骨在單薄的布衣底下隆起出一道長長的痕跡。她將腐朽的屍骸壓在自己懷中,膿血染透她印滿忍冬紋的衣裙。她沒有顫抖,她整個瘦弱的身軀在呼嘯的夜風中化作一塊磐石。
她是蒲糙,亦是磐石。
除了蕭焉身邊的極少數親兵,整個建康城中,沒有人知曉他們的王在入城的第一個晚上,在南城樓上臨風站了整整一夜。
沒有人說話。除了火把燃燒的畢剝聲,除了掠過的大風發出的聲音,沒有任何一點人聲。
那磐石一般的小女子沒有動過,他們的王就沒有動過。
沒有人敢出聲相勸,他們的王向來就是這樣的性子。
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過去,夜中濕潤的霧氣在王漆黑的頭髮上凝結成晶瑩的露水。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過去,晶瑩的露水在王漆黑的頭髮上凝結成凜冽的冰稜。
東方的天空現出了一線魚肚白,第一聲雄雞的曉啼在三百年的石頭城中響起,陽氣浮生了。
親兵們親眼看到,那幾乎已經化作霜雪之人的小女子懷中,竟然出現了一個完好無缺的人形,那人不再面目猙獰,不再血肉模糊,不再腐朽潰爛,他面容清和如風,比那霜天曉月都要好看些。
他們目瞪口呆,看到那人輕輕地動了一動,抬起手來,在空中晃了幾下,終於摸到那小女子蒼白而僵硬的臉頰。
他微微地笑了起來。
他說,娘娘,娘娘,你看,這回的變甲也沒有特別醜吧?
親兵看到他們的王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豐茂水糙一般的硬睫上凝著冰晶,雙鬢也是雪白,竟是辨不清是發白了,還是一夜之間生出的雪霜。
第51章
抱雞娘娘一直病懨懨的,城樓那一夜似是耗盡了她前些時日恢復的一點氣血,回來之後,便不分白日黑夜地沉睡,連話都少與李柔風說。
他們住在範寶月在烏衣巷的大宅中,老宅現下已經沒法住了,被懼怕陰間人和抱雞娘娘的百姓們扔滿了垃圾、菜葉、死老鼠、女人的經血帶,還潑了許多豬血。小丁寶不想住烏衣巷的大宅,便把雞、馬、驢都趕到浮屠祠去,仍和阿春一塊兒造佛像。他如今已經知曉李柔風和阿春都是陰間人,但他已經不害怕了。他時常給抱雞娘娘和李柔風送新鮮雞蛋過來,告訴他們毛驢的肚子又大了。李柔風問多久才能下小騾子?小丁寶嘲笑他,三郎哥哥,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呀?個頭越大,懷孕的時間越長,毛驢兒得一年呢。他指指床上半睜著眼睛瞅著他的抱雞娘娘,說,嗯,娘娘她,她小一點,只要十個月,三郎哥哥你知道不?
李柔風假裝沒聽見。之前只說要在一起,可在一起後面的事,卻沒一樣想過。讓他們住到範寶月的宅子來,蕭焉並沒有給他們多餘的選擇。蕭焉也暫時住在這裡,王宮被荒嬉無度的蕭子安整得一塌糊塗,蕭焉看到那些浮華y靡的裝飾便覺得心煩,命人全部拆了去,王宮中全部重新清掃。
蕭焉住在範宅也有他自己的考慮,眼下正是凝聚人心的緊要時刻,遠離那宮牆森森的君主之地,他方便和所有人拉近距離。
李柔風不知道蕭焉心中現在對他究竟是怎麼想的,蕭焉藉口政務繁忙不願意見他,也沒有分開他和抱雞娘娘,仍讓他們住在一起,但給他送來的日常用度,俱是他舊日所好,就連衣裳的料子、顏色、花紋,種種細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