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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秋白也沒跟他們打招呼,徑直去了教室。再出來時,冷不丁看見凌雲的父親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陳秋白驚得站在了原地。
「你不是數學好嗎?好到哪裡去了?人家一個小姑娘都能拿獎,你屁都沒撈著!不指望你給家裡賺錢,你起碼學出點東西來,結果你倒好,讓你轉到鎮上來上學,你學了一通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白瞎了老子的錢!過了年你也別上學了,跟我回家種地去!」
那男人一副暴跳如雷的樣子,一邊叱罵一邊又朝凌雲揚起手來。一旁的母親急忙攔下他,低聲勸說:「別在外邊打孩子,叫人看見了笑話……」
男人一把推開她,惡狠狠地說:「你滾一邊去!你不是攛掇著叫他來這裡上學嗎?你看他學出什麼來了!」
母親撞到了窗沿上,捂著腰緩了好一會兒都沒直起來。凌雲連忙扶著母親,對父親低吼了一句:「你別打我媽!」
父親正要動手,轉角來了不少學生和家長,父親只好收了手,撇下母子倆怒氣沖沖地走了。
陳秋白在教室門口呆站著,忽然覺得凌雲有些可憐,不由得為先前的自私心理感到抱歉。
凌雲攙著母親往樓梯那邊走著,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陳秋白定定地看著他。他的神色越發冰冷,依舊是那種野獸般的眼神,甚至比初遇時更多了幾分兇狠,因為他人生中最不堪的那一部分,被她不動聲色、無動於衷地旁觀了。
他早已習慣了像野狗一樣生活,不去想未來,也不回憶過去,回憶裡儘是無邊無際的哭喊和痛苦。但沒有一種痛苦比憐憫的眼神更讓他倍受侮辱。
對這女孩,他嫉妒又憎恨。這女孩就像一朵不諳世事的百合花,被父母的愛包圍著,人生中除了學習成績,再沒有別的煩惱。她的幸福明晃晃的,刺得他睜不開眼。有時,他被憤怒的魔鬼主宰,甚至會生出一些惡念,恨不得把那朵花一瓣瓣撕扯下來,用他骯髒的雙腳踩進泥潭裡。
他知道他的不幸與她無關,她的憐憫也無惡意。但她那種居高臨下的施捨的善意,就是讓他無法忍受。人在地獄裡是不會有道德感的,更何況是無人引導的孩子。他不過十二歲,卻深刻地意識到,不論他如何努力,都不會有人來拯救他,他的人生毫無希望。
當悲憤無所適從,那個念頭總會在腦中愈發清晰——
總有一天,他要摘下那朵花。
第六章 我今天偷了你的狗。
新學期開始後,凌雲沒來上學。
班主任去家訪了一次,說是家裡不想讓他上學了,學校勸了幾次沒勸動,最後只能放棄。那時候村鎮大部分家庭都過得自顧不暇,學生輟學是常事,老師們至多慨嘆幾句,也幫不了那麼多,最後只能聽之任之。
凌雲就這麼輟了學。
起先班裡的同學還會聚在一起交流從爸媽那裡聽來的閒話,說凌雲家很窮,家裡又舊又破,除了電燈沒有一件電器;他爸爸也不是人,動不動就打他和他媽,上回期末考試後,母子倆被打得好幾天出不了門。
又過了一週,這些閒言碎語也少了。只有他們遇見很難的數學題時,才輕描淡寫地說一句,要是凌雲在的話,肯定知道怎麼做。
到了第三週,已經沒有人會提起他來。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陳秋白卻怎麼也忘不掉他。開學後,學校組織了一場摸底考試,她又考了年級第一,數學單科成績也是第一,可她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她終於明白,自己只是因為家庭的幸運才有現在的成績,如果凌雲處在她的位置,肯定要比她優秀得多。
她腦中就像有臺壞掉的錄影機,一遍遍播放著寒假前看見的那一幕。有時她在歷史課上看著書,讀到民不聊生千瘡百孔的舊社會,也會忽然間想起他來。從前,悲劇對她來說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