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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具廠拆了?」她問母親說。
李麗君說:「對,拆了好幾年了,說是要建超市,規劃了三年還沒動工。」
陳秋白在紅綠燈前停了車,略微有些出神。天空陰鬱昏沉,像一塊巨大的幕布,籠罩在褪了色的圍牆上,模具廠的輪廓忽然在幕布上顯露出來,一瞬間長成了當年的龐然大物。
那座鏽跡斑斑的工廠,曾是她少女時代最大的夢魘。夜晚是最可怕的,大院裡闃無人跡,四下黑漆漆的,只有牆外的工廠裡閃著零星的寒光,風聲在破舊的門窗間嗚咽,藉由想像力變成魑魅魍魎,衝著她張牙舞爪。
她站在大院的巷子裡,心臟怦怦跳著。其實轉角就是單元門,她卻害怕得寸步難行。時間越來越晚,她又急又怕,差點哭了出來。正在這時,黑暗中透出一道光,一個少年朝她走了過來。
「你還記不記得,你讀初中的時候,上完晚自習回家,看見模具廠裡黑咕隆咚,害怕得不敢走,那個誰——」
母親不期然聊起當年,卻將陳秋白從回憶里拉了回來。她的眸光閃了閃。
李麗君看了看女兒,也沒繼續說下去,一句話斷在了半截。
車子靜靜地走了十分鐘,母女倆什麼都沒聊。
到了白雲鎮南邊的一個路口,陳秋白忽然說,想去淩河村看看。
李麗君知道女兒要去凌雲家,也沒有多說什麼。
淩河村離白雲鎮不遠,開車不到半小時就到了。陳秋白憑著記憶找到了凌雲家,在門前停了車。
凌雲讀大學之後極少回來,老宅早就敗落,門前枯草叢生,腳步七零八落,大門緊閉著,門上掛了把鎖。陳秋白從門縫裡瞧了瞧,晃了晃門,鎖竟然落了下來。
她猶豫了一下,推門進去了。
院落裡也是一番蕭索景象,遍地長滿雜草,兩株果樹禿了葉子,樹下零零散散落了幾個果子,已經被鳥啄得坑坑窪窪。當年她來過凌雲家很多次,對院子很熟悉,如今這幅模樣,卻完全認不出了。
她穿過院子來到堂屋,門窗都沒了,屋子裡空空的,只剩了一個黑乎乎的土灶臺。
李麗君站在院子裡,朝屋裡望了眼,說了句:「家裡敗成這樣,看了真難受。快走吧,要下雨了。」
陳秋白正要出門,睫毛上忽有些細絨絨的潮濕感,抬頭一看,屋頂上漏了個洞,蛛絲般的細雨飄了下來。有隻蝴蝶正沿著黢黑的房梁往上爬,如今已是深秋,也不知它是從哪裡來的。
陳秋白凝神看著,忽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就好像,蝴蝶是連同某段時空降落在這裡,蝶翼忽閃間,全然是當時的光影,歲月裡一串細小的足跡,沾滿閃閃發光的麟粉。
剎那間,屋頂的洞變成了一道時光的罅隙,好的壞的回憶都從那裡傾瀉而下,如暴雨傾盆。
蝴蝶的翅膀被大雨淋濕,輕盈盈顫了顫,波光粼粼。
七歲以前,陳秋白曾以為自己是公主。
她的名字是母親取的,小名叫露露,秋之白華即為露,算是那個比較講究的名字了。
母親出身農村,從小就喜歡看書,看的大部頭名著不少,知道些典故。可惜高中畢業後沒讀大學,結了婚之後才考的師範,從鄉村老師做到了鄉鎮小學老師,其實語文也能教,只是普通話不好,於是教了數學。
父親陳衛東是隔壁村的,也沒上過大學,以前幹過兩年建築隊,後來經親戚介紹去了白雲鎮信用社,一邊工作一邊考了在職大專。陳衛東為人圓滑,處事八面玲瓏,業務水平也優秀,在那個不大注重學歷的年代,一路扶搖直上,工作七八年就升任副主任,一家人也從鄉下搬進了信用社家屬院。
到了鎮上後,生活比鄉下方便了些,但也很難說是天翻地覆,那時候物資匱乏,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