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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惠集小鎮是沒有什麼秘密可言的。誰家的女人偷了漢子,誰家的夫妻鬧不團圓了,誰家的孩子偷東西了,以及誰家殺豬了、宰雞了,誰家的女人添了件時興衣服等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出兩天,便會全鎮婦孺皆知。在這裡人們由於關係太緊密而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彷彿都能聽到,好像每個人都時刻豎著耳朵捕捉著瞬息傳來的訊息似的。
禮拜天的早晨七鬥正在梳頭,姨媽忽然屁顛屁顛地從外面拿著一把羊角蔥進來了,她的鞋上沾滿了泥巴,一股臭味也被她帶進屋來,興許她的鞋踩在了屎上。七鬥抽抽鼻子,白了姨媽一眼,沒敢吭聲。姨媽還沒有吃早飯,但她顯得情緒高昂,兩眼發著鐵石般的光澤,七鬥明白她一定是聽了什麼開心訊息了。果然她一走進裡屋就對姨夫說:
“李老黑這個吃獨食的狗,把他自己養的閨女給睡了!”
“騷老孃們,你別整天狗戴嚼子——胡嘞嘞!”姨夫不相信地罵她。七鬥在屋外聽了不由暗自一笑。
“虎毒還不食子呢!”姨媽仍然按照她的思路往下罵,“惠集竟然出了這等傷天害理的事,真是把全鎮人的臉都丟光了!”
“這不會是真的。”姨夫的聲音漸漸像炊煙一樣冒了起來,“若是真的,李老黑可要吃官司、下大牢了,鎮裡管不了,該派到縣城去了!”0第一章葬禮之後0樹下
七鬥聽了一會兒覺得這訊息或許是真的,不然姨媽不至於這麼激動。李老黑的女兒是六年級的差等生,每回期末考試結束後的補考名單中都有她。即便是補了考,她也往往是不及格,已經蹲了兩級,是六年級年齡最大的女生,十六歲了,發育得毫不含糊,似乎是不長腦子只長肉,人稱“土豆泥”。課間休息時,七鬥常見她倚著山牆抱著兩隻肥胖的胳膊看同學們跳皮筋,她從來不參與做遊戲,可能是天生就不會做。她的父親李老黑是種子站的工人,是李老頭的獨子,刀條臉古板得好像用姨夫的瓦刀修出來的,眯縫眼,臉黑得出奇,便得名為“李老黑”。秋天時,種子站就像一隻大大的香水瓶一樣潑灑出濃濃的香味,那是烤樹籽的香味,人人聞了這周正的味都知道李老黑在拼命工作著,他年年都超額完成上繳樹籽的任務,是歷年的“先進生產者”。李老黑的老婆尹翠蘋是糧店的售糧員,肝火始終旺著,據說她嫁給李老黑後一直後悔不迭。李老黑還有一個兒子叫八碟,是家中的寶貝疙瘩,才上一年級,八碟的姐姐便是“土豆泥”香蓮了。
七鬥聽見雞在院子中咯咯地叫著,潮潤的空氣透過敞開的門一直灌進屋子,陽光亮油油的,有灰塵在陽光中像蜜蜂一樣飛舞著。春天開始了。七鬥把飯桌放好,喚著兩個表弟的名字,讓他們快些來吃早飯。一個禮拜天會出息不少活呢。
第一章 葬禮之後(5)
姨媽已經把銀戒指套在了手指上,她戴了戒指的那根手指看起來就跟病了似的。姨媽說,她戴銀的是為了試毒,如果飯菜有詐,她只要把這根手指伸進去就可鑑別。若有毒,戒指的光澤就消失了,變得發烏。七鬥覺得姨媽有點自作多情,因為根本不會有人加害於她,除非她做了賣兒賣女的絕事。姨媽活得如此小心又如此跋扈,真令人難以置信。也許,她戴銀的是為了防七鬥吧,畢竟,七鬥不是她的親生孩子。所以當姨媽正式告訴七鬥銀戒指可以試毒時,七鬥便氣呼呼地說:
“你該有雙銀筷子才方便。”
姨媽被七鬥噎了後,顯得很不開心。
傍晚時天氣越向深處發展就越凉快,許多雲悄然移動著,四周的山顯出隱隱的青色。這時候從縣城方向飛馳來一輛綠色的吉普車,它很快停在了李老黑的家門口。許多人已經等在路口觀事態了,七鬥穿著一件花褂子也站在裡面。她看見兩個穿制服的人下車了,他們下車欠屁股的時候七鬥發現了他們腰後彆著的手槍。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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