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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蔣思淮卻無意中撞見過她在衛生間嚎啕大哭。
她躲在隔間裡不敢出去,生怕打擾了對方的哭泣。
蔣思淮那個時候每天都覺得心情很複雜,特別是看到他們母子倆互相安慰,還說什麼等回家以後要做什麼好吃的要去看什麼人時,總覺得心裡有種悲涼慢慢蔓延。
病人要做放療,蔣思淮被老師打發去告訴告訴病人和家屬放療的時間,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尖銳的警報聲。
護士從裡面衝出來,告訴她:「36床大咯血了!快叫你老師過來!」
36床就是她分管的這個肺癌晚期病人。
她手腳冰涼的在病區裡狂奔,剛沖回到辦公室門口,就和裡面出來的老師迎面碰上,又轉身跟著一陣奔跑回病房。
跑到門口,她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看到病人扣著儲氧面罩,歪靠在床頭,眼睛半閉著,抬手四處摸索。
搶救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他的母親跪在他的另一邊床邊,伸手握住他的手,叫他「安安」,應該是他的乳名。
蔣思淮在他咯出的一片暗紅色裡,看到他忽然睜開了眼,朝他媽媽笑了一下。
那個笑容裡有不捨,也有解脫,讓天地頃刻間就沒了顏色。
搶救進行了一個半小時後,蔣思淮看著心電監護上的波形最終拉成一條平直的線,老師搖搖頭,遺憾的宣佈了死亡時間。
他的母親抱著他的頭,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哭聲悲涼愴然,一邊哭一邊叫他名字。
這個畫面最終成為了蔣思淮揮之不去的夢魘。
這不是她第一次遇到患者死亡,卻是第一次受到這麼大的衝擊,也許是因為和對方相處了快一個月,多少也投入了感情,又或者是他的母親讓她想到了董姜莉,她會想,如果自己病了,媽媽該多難過啊。
她希望他能好起來,至少能出院,真的可以享受那些他們提過的美食和去看他們想見的人。
結果呢?他死在了醫院,人生最後一程,大咯血的時候,他的意識都是清醒的,清醒的看著自己的生命一點點消逝。
而她,或者說,而醫學,救不了他。
蔣思淮做了一段時間噩夢,終於跟家裡說:「我不想當醫生了。」
那個時候她研究生初試的成績已經出來了,考得還不錯,有三百九呢,按照往年的分數線,她是可以進複試的,父母商量好了,讓她去讀心內的研究生,報的導師是父親蔣兆廷的同學,讀研已經是差不多可以定了的。
她忽然說不想當醫生了,「那你研究生怎麼辦?」
「不去讀了唄。」她說。
母親問到底為什麼,她把這事講了,告訴家裡人,自己在醫學院這五年都過得不大開心,壓力很大,她認為自己無法面對死亡,也極為害怕死亡。
「我根本負擔不起人命這個重任,也不想總是生活在一個隨時可能遇到死亡的環境裡。」
母親就建議她,也許可以從事婦產科?
但她卻反問母親,你的病床和手術臺上永遠沒有死過人嗎?
母親沉默下來,但家裡並沒有同意她的想法,堅持認為,都到這一步了,不去讀研太可惜,死亡這種事,見多了就心硬習慣了的。
於是她就在這樣的情緒裡,從呼吸科出科,進了內分泌科,遇到對她要求頗高的梁槐景。
其實死亡這個議題,蔣思淮早就在倫理學課堂學習過,也知道自己遲早會和死亡正面接觸。
可是書本知識到臨床實踐的對接是需要經驗作為潤滑劑、催化劑的。
偏偏蔣思淮心不在這裡,明明家裡人都是醫生,只要向他們詢問怎麼面對這件事,就一定會得到幫助,但她沒問,家裡人也沒意識到這對她的影響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