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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殿下。」
謝玉璋遽然睜開了眼睛!
盛夏陽光刺目。
負責照料她生活起居的保姆尚宮徐姑姑圓圓的笑臉就在眼前。
「起來了,殿下,再多睡晚上要不好入眠了。」
姑姑的聲音裡帶著滿滿的寵溺,哄她像哄孩子。
宮人們圍上來,個個聲音輕柔嬌美,唯恐了驚了午睡剛醒的她。
「殿下,喝杯蜜水潤潤喉嚨吧。」
「殿下,奴婢給您淨面梳頭。」
「殿下,下午穿這條真紫軟煙羅的裙子吧,整個宮裡,也就公主能壓得住這個顏色了。」
謝玉璋茫然地抬起手,掌心伸向陽光。
那隻手潔白細膩,青蔥一樣的嬌嫩。陽光穿透手掌的邊緣,透出淡粉的血肉的顏色,鮮活而富有生命力。
總之,怎麼都不像一個將死之人乾枯癟瘦的手。
「殿下?殿下?」徐姑姑察覺異樣,蹙眉喚她,「怎麼了?可是受涼了?唉,早說過午睡時分不可放這麼多冰盆……」
她絮絮地說著,冷不防謝玉璋一把推開了她,只穿著柯子小褲赤著腳奔了出去!
徐姑姑一個趔趄摔在地板上,大吃一驚:「殿下?!」
謝玉璋披頭散髮赤著足站在白玉階上,花蔭下乘涼玩耍的小宮人們都愕然地看著她。
繡球花一蓬一蓬,鳳尾花紅得艷麗。
迴廊下嬌俏的宮娥們都提著裙子向她奔來。
蟬鳴聲是從遠處低等宮人們居住的方向傳來的。貴人們的居處,內侍們早用竹竿將呱噪的知了都粘乾淨了。
陽光絢爛刺目,謝玉璋抬手遮著眼,目光所及之處看到的,全是她偶爾午夜夢回的舊時光。
那時候,她是大趙皇室嫡出的寶華公主。
十四歲之前,她都住在朝霞宮裡。
高貴的身份,無暇的容顏,倍受寵愛,無憂無慮,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甚至一天要換三套衣裙。
從不知世上有人吃不起飯,從不知大趙王朝已經風雨飄搖,從不知她享受了十三年公主的榮華富貴,有朝一日便要承擔起公主的責任。
宮娥們圍了上來。
那些或清秀或明艷的面孔,謝玉璋都還記得。
「別過來,別過來!」她驚恐流淚,「別找我索命……」
她們都是她最喜愛的宮人,跟著她去了漠北。她們都沒能回來。在粗魯骯髒的男人身下,在戰火突來的兵荒馬亂中,這些美麗嬌柔的女孩子個個香消玉殞,化作塞外的一抔黃土。
宮娥們面面相覷,小心地問:「殿下?殿下是不是做噩夢了?」
她們對謝玉璋伸出手……
謝玉璋尖聲大叫,瘋了似地踉蹌奔逃。
昇平十二年夏六月,寶華公主謝玉璋小眠夢魘,赤足披髮奔於宮中,發厲聲。
宮人圍堵,不敢近身。
林氏斐娘驚聞,匆匆折返朝霞宮,公主撲於其懷,悽厲痛哭至昏厥。
第2章
李固和他的七兄李衛風都站在樹蔭下等著他們的義父陛見結束。
遠遠看去,便能看出他們和內侍們不一樣。
內侍們站在那裡,垂首含胸,後背微躬。這是奴婢相。
河西節度使李銘的兩個義子皆是身材高大、猿臂蜂腰的體格,站在那裡不動不搖,挺拔如青松。西北男兒的彪悍精武,只由這站姿,便可窺一斑。
他們兄弟的排行是按照被李銘收為義子的先後順序而非年紀,但李固年方十九,比他的七兄小了數歲,體格上便更瘦削些。
蹀躞帶勒著一把細腰,既堅且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