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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洵不願教崔煦學的自己一般刻薄，遂刻意整改了自己的言行，很是不甘願。若是旁人，早教他趕了出去，偏生這個學生是自己挑的，不好反口。好在崔煦溫良，縱然平日見謝洵偶然做出甚麼不得宜的事來，總能用自己的心意圓過去。

一來二去，謝洵竟待他有幾分真心了。

這日崔煦來問《五蠹》，正說到貞信之行一節，便見蘇嚴進了門廳，恭恭敬敬地行禮問安：&ldo;謝司空安好，大家傳您往紫宸殿去。&rdo;

崔煦雖不願教謝洵去，也不敢違抗上意，便將那《五蠹》放下，向他行禮告辭。

謝洵等崔煦去後，淡淡地將那崔煦擱在案上的《五蠹》收好，轉首向蘇嚴微微一笑，和顏悅色地道：&ldo;今日長公主進宮了罷。&rdo;

&ldo;是。&rdo;蘇嚴不知何故，總覺謝洵彷彿明白髮生了甚麼事一樣，摸不準謝洵的心意，沉吟片刻才道，&ldo;大家動了好大的氣，謝司空小心些罷。&rdo;

謝洵輕輕一哂，不置可否地起身，拿了几案上撂著的一盞宮燈：&ldo;蘇公公帶路罷。&rdo;

紫宸殿前庭燎通明，李瑒默然立於殿前，望見紫衣人遙遙執燈向他走來，眼中的光影漸漸沉了下去。

謝洵拾級而上，站在李瑒身前，正要將手中宮燈遞給迎上來的蕭韶，便教李瑒一把奪過，使了十分力道擲在階下。他不由失笑：&ldo;聖人動氣，只管發洩在臣身上便是，扔那燈作甚麼。燈裡有明火，若是著了可怎麼好。&rdo;

李瑒望著他許久不語，周圍黃門與侍兒皆噤了聲。

過了許久，聖天子才低低笑出聲來：&ldo;燒了也無妨，左右已經教朕擲出去了，是燒不到咱們的手的，謝司空別怕。&rdo;

謝洵唇角笑意微凝，想了想才低聲道：&ldo;聖人這話，是當真呢，還是與臣的頑笑話。&rdo;

李瑒不答，只拉了謝洵的手往紫宸殿內行去，將起居郎和黃門侍兒盡數關在外頭，冷冷地吩咐道：&ldo;誰也不許進來。&rdo;

進了紫宸殿，李瑒淡淡地道：&ldo;阿祁今日進宮來了，她與朕說了些事。&rdo;

&ldo;臣鬥膽猜著，大約不是甚麼好事。&rdo;謝洵笑道，&ldo;否則聖人也不至於如此神色。&rdo;

&ldo;謝郎一慣聰明，否則也不能將那奏疏瞞得一絲不漏，朕竟一點兒也沒察覺。&rdo;李瑒咬牙道。

&ldo;臣罪該萬死。&rdo;謝洵俯身叩首，平靜道，&ldo;請聖人賜臣一死。&rdo;

&ldo;謝子望!&rdo;李瑒驀然從御座上起身，將御案上的鎮紙朝謝洵扔了過去，厲聲道，&ldo;你不要命了麼?&rdo;

謝洵不閃不避，那白玉鎮紙正砸在他的冠上，額角立時被砸出血來，他抬手抹了抹，看著自己手上的血跡，漸漸笑出聲來：&ldo;臣不敢惜命，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rdo;

他緩緩起身，微笑道：&ldo;臣這些年來不止扣下了長安長公主一人的奏疏，還扣下了許多彈劾臣的奏疏，時至今日所能倚仗的，不過是聖人的看重罷了。&rdo;

李瑒聞言，心頭兀地湧起一股惶然，他下意識地要阻止謝洵接下來的話：&ldo;住口……&rdo;

謝洵輕輕嘆了口氣，卻沒從命：&ldo;臣的髮妻不懂政務，卻也時常勸臣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以備將來聖恩陡轉，可免於死無葬身之所，縱不為己，好歹也要為著阿楨。&rdo;

話至此處，謝洵已然走至御案前，笑吟吟地向李瑒道：&ldo;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