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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姨臉上露出心疼神色:「你不是有舅舅嗎?」
周沁搖頭苦笑,不知道從何解釋。除了最初確診病情時,周平輝在病房出現過一次,後來幾乎再未見過他的身影。那似乎只是他來確認,這個用一生供養自己的母親,從此以後,真的失卻了所謂的價值。
曇花一現的關懷,如暮春晚櫻,凋謝只需一夜,因此引得人分外懷念那場絢爛。
外婆從期待到失落,再到認命,人在鬼門關前徘徊時,終於相信這個兒子或許在很早前就放棄了自己的生命。她們知道他缺乏擔當,然而等到真正面對,才發現那種心痛感不亞於身體上的痛苦。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曾姨感嘆,「你這麼小的年紀能扛下來這些,真是很厲害。」
「是不得不為之的厲害。」周沁臉上有淡淡笑意,她已經不再為過去的日子煩憂傷神。難道不早就看清楚了周平輝的為人了嗎,又何必因為這些事情阻礙自己朝前走的腳步。
「我以前寫作文時,會寫苦難是一筆財富。其實如果能夠選擇,誰不想擁有那種輕鬆一點的生活。但是,有時候想想,自己也很幸福。外婆和媽媽都對我很好,那段相依為命的日子,以後也不會出現了。」
曾姨側過身子,輕拍她的手:「你以後會過得越來越好,她們會為你開心的。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就是可憐了你這個好孩子。」
似忽然想起來什麼,周沁開口問道:「小叔以前過得好嗎?方家的經好念嗎?」
這會兒是曾姨無奈搖頭:「方家比你想像中複雜得多,阿晏過得並不容易。你之前問我,為什麼總是做些魚丸送給他吃?」
看到周沁點頭後,她繼續說道,「他小時候被魚刺卡過,那幾天方先生出差,只有太太和三個孩子在家。晚飯時候,阿晏在餐桌上因為小事情被罵。當時誰也不知道,那會兒他正在剔魚刺,因為緊張,連帶著刺一起嚥了下去。直到第二天下午放學,他去廚房找我,問能不能帶他去醫院看看。」
「然後呢?」周沁的聲音變得緊張急切。
「我帶他去了,掛了急診後又被轉去看咽喉科。醫生做了檢查才知道,那根刺扎得很深,吞嚥和嘔吐都無法解決的程度。直到做了喉鏡才取出來,一根帶著血絲的刺,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熬那麼久的。」
曾姨低頭想了片刻:「那時他應當還不到八歲,自此以後,他幾乎不再接觸和魚刺有關的食物。他並不挑食,我也是很久後才發現。說起來,其實也不是他討厭這種食物,當初留下的心理陰影或許太深了。」
「付太太為什麼罵他?」
曾姨神色無奈:「怎麼會需要理由呢?這種事情經常會發生,他沒有母親照顧,被送回方家後,在那裡就像一個眼中釘。」
周沁依稀明白,這樣的存在,勢必會受到各種各樣的不公平待遇。
她喃喃自語:「可是,這根本不是他的錯呀。」
曾姨看得通透:「這世上那麼多事情,有多少講究是非對錯。」
大多數人都是在尋找紓解情緒的通道,何曾在意是否會給別人帶去傷害。
「那時候,只有你對他好嗎?」
「方先生工作忙,只注重一些大事上的決定,小細節上看不到。即使他疼愛這個最小的孩子,在付太太面前還是要保留三分,否則家庭矛盾沒完沒了。」曾姨嘆氣,「好在阿銘很疼愛這個弟弟,他們私底下關係一直很好。」
「可是方叔叔不在了……」
這世上真心待他的人,又少了一個。
「是啊,誰能預料得到呢。我年紀大了,對這些意外看得越來越開,哪裡有什麼來日方長,這好日子,過一天就是賺一天的。」曾姨說著打算起身去房間休息,周沁見狀攙起她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