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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淅透過眼?鏡望她,嗯了聲,
初夏郊外草長?鶯飛,白月季攀在磚牆上。
那天並非節假日,偌大一個?園區只有零零星星一兩人,餘思歸帶著她從超市買的水果和家裡僅剩的酒,又從花店買了一束茉莉,熟門熟路地找到了媽媽的墳前。
思歸在安葬媽媽時才知道,媽媽早已買好了自己的墓地。
媽媽是在外婆去世?的時候買的,正?買在外婆鄰處,而外婆的墳塋又靠著外公?;如今三個?人都長?眠地下,三個?墳頭並列,歲月卻不同。
像是小小的一家三口。
外孫女抱著花與祭品去灑掃,思歸除著草,忍不住想,媽媽小時候會是怎樣的呢?
外公?還健在的時候,那個?屬於媽媽的三口之家,會不會有小小的柳敏放學後踩著十字花格回家?
小小的媽媽推開家門,滿屋都是外婆的飯菜香氣。
那時一切都還沒有發生。思歸想。沒上大學,沒有破碎的婚姻,沒有餘思歸,年幼的柳敏甚至還沒來得及生出確切的夢想,更無從聽見深夜裡夢推杯換盞的聲音。
柳教授。柳師姐。柳同學。柳敏。
餘思歸眼?眶發燙,搖了搖頭,將思緒甩出腦海。
「如果我給自己買的話,」歸歸喃喃道,「其實也會買在媽媽身邊的。」
然後她眨掉淚水,小聲道:「說沒動買墳地的念頭是假的。」
「我其實翻過那個?小冊子,」思歸小聲絮叨,「想看看價格和服務,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靠著買一個?……但?是翻完了最?後還是沒買。一來六萬塊一平米太貴了,二來它還有使用年限……」
思歸靜了一小會兒,難過道:「……明明有使用年限卻讓它白白空著,多虧啊。」
「但?我又不能?因為?這個?去死。」思歸說。
「主要是我覺得人生還有那麼長?,這不是我現?在該去買的東西。我還有那麼多想要的東西,想做的事,還有那麼多不安分的念頭……」
夕陽斜沉,火紅地染上天穹,思歸那一剎那話都說不完,難過得渾身發抖,手?心出汗,說:
「媽媽,如果我考不上怎麼辦?」
如果我考不上清華怎麼辦?她想。
那是你臨終的託付。
思歸淚水滾落,她感到恐懼,如果我的大考就?是沒有考運怎麼辦?
我付出了那麼多努力,經歷了那麼多個?不眠不休的日日夜夜,被曾經的同學甩在身後;我看著喜歡的男孩在我面前剋制著,不遠給我帶來壓力,我看著他異地往返,看著他站在校門口,等著接我回家。
而在這樣的付出中,如果我考不上,我該如何自處?
「……」
餘思歸在夕陽下嚎啕大哭。
她哭得肝腸寸斷。一整年的辛勞與痛苦,對未來、對自己的的迷茫傾瀉而出,她想問問媽媽,想問問她會不會失望,會不會覺得我沒用。
而面前的石碑沉默如謎。
那個?人永不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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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七點鐘,餘思歸哭累了,從公?墓出來,打車回家。
暮色四合,她到家時天已經黑透了。
老城區繁星漫天,家裡客廳裡亮著盞小燈,思歸用鑰匙開門,客廳裡盛淅寫報告寫得廢寢忘食,螢幕映在他掐金絲眼?鏡上。
他見歸歸到家,用眼?神示意了下,又專注地轉回去修改他寫的東西。
還有幾?天高考啊……龜龜麻木地想,然後問盛淅:「我們晚飯怎麼吃?」
盛淅沒聽見。思歸只覺有點想哭——想哭不是因為?盛淅沒聽見,而是她壓力太大了,幾?乎已經瀕臨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