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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小廟的西首,另有一個小月洞門,卻是一個跨院,裡面沒有三四丈大,起了一間土房,勉強可以說是一個跨院便了。在這間土房裡,荀鳳鳴帶著他的老婆兒子,便卜定150他們的旅館。他們在這公共旅館以內,是最惹同居人注目的,他們一家三口,由旁冢151眼裡一看,在這破廟裡,可稱首富。又似外院那些人都是平民,單單他們是貴族了。因為別家都夥住一間屋子,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混在一起。惟有荀鳳鳴一家,單獨租了那間土房,佔了一個跨院,所以外院那些人,見了他們的闊綽行為,又是驚訝,又是羨慕。對於他們,自然而然起了種種的議論。有的說他們是鄉下財主,進城來打官司,卻把錢花光了,西河沿的棧房152,已然住不了,所以暫且搬在這裡,打發人回家取銀子去了。有的說,他們終歸要窮的,他們不該進城來打官司,他們若是總統的親戚那就不怕了。有的說,總統哪裡有這樣的親戚。有的說,那也難說,總統是胎裡紅出身嗎?古時候還有乞丐做皇帝的呢!薛平貴原先比我們還窮呢,怎會當了皇帝呢?這破廟裡,平日不知有多少奇怪的議論,自荀鳳鳴一家搬了來,又給他們添了許多談助。
這日伯雍和白牡丹找荀鳳鳴來了。他們到了這破廟時,外面不到一點鐘,那些貧民方在院中吃飯,吃的是很難下嚥的東西,但是他們吃得很香。他們見伯雍和白牡丹進來,大家都很注意的,把眼神都送在他二人身上。他們不解他二人是做什麼的,不過他們以為伯雍二人這樣齊楚的衣履、斯文的樣子,似乎不應當進這破廟裡來,也彷彿這裡一輩子也沒有他們進來的機會。他們對於白牡丹,尤為注意。此時伯雍很和氣地問他們說:&ldo;這裡有個姓荀的嗎?&rdo;他們見問,一齊向西邊那個月洞門裡一指,伯雍和牡丹便向西跨院去了。這裡一間小土房,門已破了,窗戶用各樣破紙糊著,伯雍拉開屋門,只見一部土炕,缺了半邊炕蓆。一個婦人,頭朝裡在一床破被上躺著,以外沒別人了。地下放著幾件手使的破傢俱153。伯雍因問牡丹說:&ldo;這是誰?&rdo;牡丹說:&ldo;是我母親。&rdo;於是湊到炕沿邊,喚了一聲母親。那婦人在睡夢中,聽見有人喚她,便慢慢地坐起來了,睜眼一看,是她兒子,她由安慰的眼睛裡不覺掉了兩點淚。因叫著牡丹小名說:&ldo;詞兒來了!這位是誰呀?&rdo;詞兒說:&ldo;這位是寧先生,很幫我們忙的。&rdo;婦人說:&ldo;怎好?這一點的屋子,也沒個坐處。&rdo;說著把她坐著的破被褥,往炕壁鋪了一鋪,請伯雍坐下。這屋裡空氣壞極了,燻得人頭疼起來,但是伯雍向常沒有階級的思想,他以為人家能在此睡覺,我就不能在此坐一坐嗎?他這樣一想,他的腦袋立刻不疼了。牡丹見他母親委頓的那個樣子,因為孺慕之心還沒有泯,不知不覺地也哭了。伯雍此時看那婦人時,比荀鳳鳴強多了,她的麵皮很白皙的,而且眉目很清秀,不像莊稼婦人。牡丹的身體相貌,多半是稟諸母性。
這時他母子對泣了半天,婦人才向伯雍說:&ldo;先生帶著我們孩子到這裡來,一定是有事情的。我已聽他父親說了,說有幾位先生正幫我們的忙,但不知老龐家打算怎辦?依著他父親,竟要打官司。現在我們一個錢都沒有,哪裡敢打官司呢?還是有人替我們說說好。&rdo;伯雍道:&ldo;這事不用你們發愁了!我們已然替你們辦好。&rdo;於是把怎樣改約的事,和牡丹的母親說了一遍。婦人見說,由她多年不曾展眉的臉上,露出一點安慰欣幸的笑容,很感激地向伯雍說:&ldo;難為諸位先生,替我們這樣費心。剩這八個月了,怎樣也能熬出來!我這病身子,實指望不能享兒子一點福了。多虧你們幾位扶持,我還能多活幾年。寔154對先生說,我們當初也不是極窮的人。&rdo;婦人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