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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9。24
/* 58 */關於書的話
傳說蒼頡造字的當晚,有鬼哭泣——文字裡藏有被洩漏的天機。文字寫成的書在古時候金貴異常,刻在龜甲獸骨上的《詩經》、《周易》只存在王宮豪宅。寫在羊皮上的一本《聖經》要用去三十隻小羊。那時候,有一本書不異於現在有一輛賓士600或是三桅遊艇。那時候,只吃粗麵包飲清水的僧侶在一豆油燈下讀那金貴異常的書籍,心中虔誠異常。
如今,書不那麼金貴了,省下一頓啤酒,就能捧回來大大小小的一摞。但是我的虔誠依
舊。數年前,用一塊駁色的隨形壽山石刻過一方陽文小印:耽書是宿緣。沾了硃砂,鈐在書的扉頁上,紅白分明,觸目驚心。古人講的不錯:寒讀之當之以裘,飢讀之當之以肉,歡悅讀之當之以金石琴瑟,孤寂讀之當之以良師摯友。
讀讀讀,書中自有千鍾粟。魯迅提過的內山書店老闆內山完造,對於在他的書店裡偷書的人從來不管,他曾講過:“愛書的人,他一有了錢,一定愛買書的。現在被偷,就等於放了賬。而且,少僱些人看偷書的,反而省錢。”內山是解人,但是更通達的人會想到:愛讀書,臉皮又厚到肯偷書,身手又好到能偷到書的人,假以時日,不愁大富大貴。
讀讀讀,書中自有顏如玉。身邊的能人比起史書中的英雄,不配提鞋。周圍的名花比起《香豔叢書》中的美人,面目可憎。幾十年前,葉大麻子德輝講:老婆不借書不借。其實,他印過《素女經》,因為有傷風化進過大牢,老婆不借是假,書不借倒是真。拿起一本翻了多年的字典,撫摸油膩潤滑的書頁,想起那一夜,滅了燈,衣服如灰燼般落盡,她的面板在我手掌下潮起潮落。想起北朝尚武少年寫的那首關於愛刀的小詩:“一日三摩挲,劇於十五女。”買來一本新印的詩集,把頭埋進書頁,呼吸間是油墨和紙張的清香,想起那個和自己風花雪月過的姑娘,把頭埋進她的長髮,長髮是否像昨天一樣柔軟?那髮香是否還纏繞在心頭?
讀讀讀,書中自由黃金屋。以書櫥為四壁的屋子,再小,也是我的黃金屋了。讀過三聯出的曹聚仁的書話,文章記不得了,但是記得它的裝幀。素白的封面上除了書名,只有一幀小畫。畫上一書一劍,一燈一碗,畫旁行草小詩:撿書燒燭短,看劍引杯長。想到一種境界,一個地方——天堂。
1995。5。1
/* 59 */金大俠和古大俠
如果人是一種酒杯,生命便是盛在這酒杯中的酒。這世界上有兩種懂得體會生命的人。
第一種懂得體會生命的人輕輕舉了杯子,在風裡花裡雪裡月裡,在情人的淺嗔低笑裡慢慢地品著杯子裡的酒,歲月無情,酒盡了,人便悄悄地隱去。這樣的人有陶潛、小杜、李漁、紀昀。第二種懂得體會生命的人,抓起杯子一飲而盡,大叫一聲“好酒”然後把杯子拋了,發出響亮的聲音。這樣的人有荊軻、霍去病、海子、三毛。
但是,這世界上更多的是第三種人,平凡的人。他們掙著不多不少的薪水,幹著不重不輕的活。辦公室裡是俗不可耐的科長以及對之不會產生任何邪念的女同事。下班見的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的老婆以及晚上睡覺白天還困的兒子。按一定比例出出車禍,患陽痿早洩,每週性茭零點八次。杯子中的酒慢慢地蒸發掉,想不到喝,也不知道如何喝。酒沒了,杯子也就沒了存在的必要,彷彿油盡了燈也就熄了。
於是不甘心平凡的人開始期待鮮活的生命,渴望稀得的放縱,至少希望在書裡讀到另外一種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