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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十歲,一天夜裡,七子聽見六子哭,衝上樓撞開門,看見一個壯漢死死揪著六子的頭髮,那粗糙的手掌正要往六子細嫩的臉上摑,七子大叫一聲,抓起剪刀往壯漢的脖子扎,一瞬間,汙血噴了六子一臉。
於是,七子被趕出青樓,亡命天涯,再無回頭,在一個破廟裡被雜耍班子的師父撿去,改頭換面,從藝習舞,練出一身闖蕩的絕活,閉著眼睛都能知道路,一路,闖到長安。
而七子走後,六子被一大戶人家挑去做孌童,白天沐浴香藥,夜裡為老太爺暖床,又被送入教坊,叫幾個師兄輪流抱在懷裡□□,方才學成琵琶,跟定一位官爺,跟到長安。
十五歲,二人在長安東市相逢。六子坐於官爺的馬車上,看見七子在街頭踩鋼刀。七子閉著眼睛,刀上為舞,卻聽到瓷碗「叮」一聲,落入幾枚通寶錢。
一隻戴著玉鐲的手,伸在七子面前:「我有一個弟弟,若是還在世,該和你一般大。」七子畫了臉,六子沒認出。七子張了口,又活生生吞下淚,抓錢就走。
官爺對六子倒真算有恩情,包吃包住養過他兩年,臨終前派人去太樂署給他謀了一份長役的樂工,還花重金為他買來一個良戶名字,叫林蓁蓁。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六子從此搖身一變,變成身世得體的林蓁蓁,學習宮廷禮儀,學習各類樂藝,三年後,憑藉琵琶曲《鬥百草》出人頭地,風光一時。
只是好景不長,那日,林蓁蓁去東市買花針,遇見一個賴子,賴子威脅他交錢,否則就要把他的身世告訴太樂丞崔立,讓他生不如死。
無奈之下,林蓁蓁只好服從,賴子要吃要穿,他給養著,賴子要嫖要賭,他給供著,直到有一次,他去交錢,在暗巷看見的不是賴子,而是渾身染血的七子。
七子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齊而潔白的貝齒,把賴子血淋淋的頭顱丟在林蓁蓁那雙精緻的繡花鞋旁。林蓁蓁哭了。七子道:「六,殺了他,我就能來陪你。」
七子並非說說而已,先前,他一直流浪在皇城外的酒肆茶坊,認識了顧十八的主家谷伯。谷伯告訴他,似賴子這樣的,他若能殺三個,就能進署做長役。
三個而已,七子咬咬牙,把雜耍的鋼刀提在腰間,應承下來。一個在南郊蘆葦盪,完事之後吐了三天;一個是雨天,腳踩滑,手戳在竹竿上,險些賠了性命。
「六,他是第三個,殺了他,我就能來陪你。」七子踢一下賴子的頭,重複了自己的話,「你別怕,從今往後,你我兄弟不會分開,同年生,同年死。」
林蓁蓁哭得一發不可收拾,又哪裡知道,自從東市相逢,整整六年,偌大的長安,七子從來沒有離開過他,只是藏在暗處,默默地保護著他。
最終,七子用三條命換得了進太樂署做長役樂工的機會,才知道主家不是谷伯,而是春院的文吏顧郎。顧郎問名字,七子說,要和林蓁蓁的名字連在一起。
於是,林葉和林蓁蓁再也沒有分開過,他們一個擅舞,一個擅樂,猶如一對玉璧,相輔相成,很快就在宮廷裡興起了廣陵樂風,名震長安。
回過神時,已是開元十七。夜裡星漢燦爛,正是夏季應有的晴朗,蟬在春院的桃樹間沒完沒了地鳴叫,地上映出兩個靈動的影子。
「那天秋院榛樹邊,分明是顧郎,搶了鞦韆又不盪。」林蓁蓁身披一件腰綴夜明珠的青碧紗衣,手裡甩著香囊,「他這棵老鐵樹,死活不認命。」
「原本聽韋寺卿說過,想讓他從禮部入流,到禮會院做主事,那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美差,油水足,又清閒,他偏偏要考進士,也不知進士出身又如何。」
林葉道:「六,不要以燕雀之心度鴻鵠之腹。」僕人三伯原本在前面帶路,聽到這句,停下來想了一想,又覺得好像也沒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