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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直啞然失笑,一時覺得面前這老頭兒好可愛,簡直就像乾清宮的陳祖生爺爺一樣可愛。
以商輅的身份,在現在的風頭之下別說支援汪直,就是不去支援反西廠,也都不容易做到,那可以說已是他的必行之路。他能對將來的壞結果看得開,就是最好的了。
最後商輅道:「倘若小公公不嫌棄,商某望能交下小公公這個朋友。將來縱是不能時常往來,互通訊件總還可以,小公公若遇難處,商某也願盡力相助。」
官場上遇見難處,內閣首輔願意指點,那可比師父懷恩還要靠譜。汪直趕忙施禮:「汪某求之不得,只是……到時還請商大人別嫌我的字寫得難看就好。」
兩人不禁相對而笑。
這段不長的交談被汪直視作奇遇,簡直比那次與王越初遇還更像奇遇。
在此之前,汪直其實一直以為自己和王越算是能交心的好友了,可被今天商輅的幾句話一襯託,王越平日的言談卻顯出假來,更像是為博前程的蓄意而為——畢竟王越是真有攀附他的需要,而商輅沒有任何討好他的動機,商輅對他表現出的善意,是完全無需摻假的。
汪直是真真想不到,自己還能跟商輅成了忘年交。
成化十三年五月丙子日,內閣大學士商輅、學士萬安、劉珝、劉吉聯合上奏,請求裁撤西廠,罷免汪直之職。
皇帝迫於外廷壓力,遂罷西廠,召懷恩數汪直罪而責之,退還本監,調韋瑛於邊衛差操,散諸旗校還錦衣衛。
但只一個月後,裁撤西廠便被「查清」為一樁「冤案」,皇帝下旨西廠重開,汪直及手下一眾人等恢復原職。
就在西廠重開後的第八天,太子少保、吏部尚書兼謹身殿大學士商輅奏乞休致,皇帝允准。
第114章 權傾朝野 汪直霍然醒悟:咦,這麼聽起……
簡而言之,皇帝就是借著西廠罷黜與重開這一起落,給京師朝堂來了一次大清洗,將平日與他唱反調最賣力的那些人一氣兒都趕了出去。
自從首席輔臣商輅請辭之後,刑部尚書董方、都察院左都御史李賓、太僕寺少卿吳謙等一連二十幾位高官相繼上疏請辭,皇帝一概「許之」。
一時間滿京城甚至滿大明朝都充斥著一種慄慄危懼的氣氛。至少表面看上去,皇帝都是為了給西廠、給汪直「出氣」,才裁撤了這些高官,西廠與汪廠督的風頭自是比之前更加如日中天。
西廠的番子們為此都像打了雞血一般亢奮,汪直自己倒沒什麼感覺。這些朝堂變故都與歷史相合,沒有一點驚喜,他不覺得有什麼大驚小怪。令他在意的是,師父懷恩的態度有點變化,近日他一連兩次去到司禮監求見,懷恩都沒露面,只叫小火者傳話給他,說公務繁忙沒空見他,有事以後再說。
這種事還從未有過,汪直難免心裡打起鼓來,疑心是師父終於對自己太過張揚不滿了。可是,最近這些事也並非他運作的呀!明明都是皇帝自導自演。
辦公時間總見不著,汪直便挑了一天晚上臨近就寢時間,去到懷恩直房拜見,這一次總算見到了懷恩的面。
一見面汪直便忽閃著大眼睛委委屈屈懇求:「師父若是覺得徒兒哪裡做得不對,大可以當面訓斥,何須這麼冷著徒兒不見?」
懷恩頓時笑了:「瞧你,這麼大了還像個小孩兒。我還當你如今獨當一面,該明白我的用意了,想不到你仍是一副小孩心思。」
汪直顯然沒懂,懷恩便拉了他到近前解釋:「你做的事,我都不反對,可面兒上我卻不好公然支援。以後你再有話找師父說,就都挑這樣時候、換好便服來找我說,在外人面前,咱們好歹冷一冷,別叫他們覺得我也是支援西廠的。不然以後皇上跟前需要一個□□臉的,我不就唱不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