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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異的恩典(3)
“啊……黑部水壩……破碎帶……蔚藍的水……水……”
在臨死瞬間,飽受病魔折磨的財前眼底,似乎鮮明地照映出海德堡的國際外科學會、盛大華麗的歡迎酒會、黑部水壩清澈透藍的水。
“財前,振作點!你要活下去啊!”裡見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吶喊著。
“賁門癌……使用氯黴素,不,是瘢痕,結核的瘢痕……什麼!柳原,休庭……我很忙,我真的很忙……斷層攝影……透視……”
財前的夢話已經斷斷續續地不成句了。但是在這些囈語中,有愈來愈多的字句表示財前在後悔自己沒有在佐佐木庸平手術後替他看診,裡見聽了心頭一熱。
話聲突然止住,財前的下頜也停止了呼吸動作。在注射強心劑之後,東量著財前的脈搏。短短几分鐘,卻似過了好幾個小時一般,東放開了財前的手。妻子杏子哽咽的聲音劃破病房內的寧靜,正式宣告了財前的死亡。時間是凌晨1時23分。
在為財前蓋上白布之前,測量臨終脈搏的東、鵜飼教授等人及各第一外科研究人員,依次在財前的唇上沾上臨終之水,與財前告別,然後離開了病房。
病房內只剩下杏子、又一與裡見了,三人為財前更衣,準備運往解剖室。院內有條不成文的規定,國立大學的現任教授如果在任內死亡,必須進行解剖。杏子哭得暈了過去,卻無法幫忙。裡見搬動枕頭,枕頭下還擺了一封信,信上寫著:
大河內教授大啟 屍體病理解剖之愚見
解剖室正前方的牆上嵌入了歷任立下豐功偉業的教授們的大名,用以解剖遺體的大理石解剖臺上記載姓名的最頂端部分刻著“屍亦師”。載運財前遺體的擔架車停在解剖臺旁。白髮蒼蒼、挺直瘦削身軀的大河內教授迎接遺體,鵜飼醫學部長以及臨床各科的教授也跟著挺起腰桿。病理學研究室的副教授與講師,合力將財前的遺體搬移至解剖臺上。裡見將寫著“大河內教授大啟”的書信遞出,大河內教授一語不發地拆開信封。
一、關於病況。由於缺乏自我發覺症狀,本人判斷應該是Borrman IV型;但從未出現癌性腹膜炎的症狀以及出現肛門出血這兩點來看,也有可能是合併潰瘍病變的Borrman III型。
二、關於轉移。本人可感覺到癌細胞已經轉移到肝臟,再加上急速出現黃疸症狀,肛門部應該已經閉塞,可能是淋巴性轉移或血行性轉移。
三、本人推測醫師團曾使用抗癌劑,但是並未改善任何癌症病況,未見療效。究竟是本人的癌症無法適用抗癌劑,抑或是抗癌劑的使用為時已晚?雖然,這項病理檢查並非易事,懇請詳細進行組織上與細胞上的病理檢查。
以上所述皆為愚見,希望能夠為癌症的早期發現以及外科治療貢獻綿薄之力。此外,身為處於癌症治療第一線的醫生,未能早期發現,死於無法以手術進行治療的癌症,深感羞愧。
大河內默默頷首,將信件擺在解剖臺旁眾人皆可見的檢查臺上。裡見了解大河內的用意。大河內站到解剖臺前,合掌片刻後,拿起解剖刀。
“開始進行病理解剖!”
裡見忽然聽見鑲嵌在牆面上的大理石後方傳來莊嚴肅穆的樂聲,那是貝多芬的《莊嚴的彌撒》,彷彿在乞求上帝憐憫,在奉獻禱告一般。先前,許多曾經為醫學立下功績的學者,在此捐出了自己的遺體;如今財前也同樣為了醫學,捐出自己的遺體。執刀解剖財前屍體的大河內眼中閃爍著淚光,散發出醫學家的神聖與尊嚴。
不知不覺中,天空漸漸泛白,窗外射入破曉的曙光,鑲嵌在解剖臺壁面上的大理石閃耀著潔白的光輝。
聖歌般的彌撒曲猶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