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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軍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軍衣,沒戴領章帽徽。他是來向軍長告別的,他感謝軍長的知遇之恩,也知道軍長為他的事已經盡力了,他不想抱怨什麼,這就是命,你能怨誰?他只是心裡有些難過,他已經習慣做個職業軍人了,離開軍隊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幹點兒什麼。
梁軍望著軍長說:「1號,我向您告別了。說實話,我真捨不得離開部隊,這是我的家呀。可是……沒辦法,這是我的命,我認啦。1號,您還有什麼要囑咐的?」他的眼圈紅了。
李雲龍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表情複雜地拍著梁軍的肩膀,久久說不出話來。他覺得有愧,特種分隊的隊員每一個人都是他的寶貝。當年是李雲龍把這些生龍活虎的戰士從四面八方調來,但現在,他競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戰士,他本想勸慰幾句。話沒出口又覺得是廢話。突然,一個念頭如電石火花般摹然閃過腦際,孃的,什麼是特種兵?一條小小的政審規定就難倒特種兵?那還叫什麼特種兵?
李雲龍目不轉睛的看著梁軍說:「照理說,就你受過的訓練,本不該把你送到地方上去,弄不好就會生出亂子。唉,一個受過特種訓練的軍人一旦擺脫了軍紀的束縛,就很有可能對社會構成危害,一旦危害社會,誰能管得了你呢?公安局的警察恐伯不行,十來個人也未必能制服你,要是地方上管不了你,那還得軍隊來管。這樣吧,你的轉業手續先不要辦,回家先看看,聯絡一下工作,等有了單位接收你,再回來辦手續,記住,到了地方上要好好幹,可不許惹事喲。」梁軍的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什麼,他猛地腳跟一碰,挺胸道:「1號,梁軍無論走到哪裡,都絕不會給首長丟臉,您的臨別贈言我記住了。」李雲龍微微一笑,眨眨眼睛說:「我好像沒說什麼呀?好吧,準備出發,軍隊不養老,早晚都得走,不定哪天,我也會脫了軍裝回老家種地去。」明亮的星光,似乎攙上了露水,變得濕潤柔和,夜空青碧猶如一片海,斷斷續續的白色碎雲,幻化出一道道隱隱約約的河川,飄在深藍色的天幕上。李雲龍和田雨站在露臺上,仰望著夜空,李雲龍透過北斗星的勺柄找到那顆明亮的北極星。那是正北方向,北京就在那個方向。李雲龍默默地吸著煙,顯得心事重重。田雨突然落下淚來,她擦著眼淚自語道:「趙剛和馮楠現在在哪兒,為什麼連個信也沒有?」遙遠的天幕中,浩我的銀河裡,一顆流星候然劃破夜空,消逝在宇宙深處,緊接著又是一顆……李雲龍心裡一動,他猛地扔掉菸蒂,怔怔地望著流星消逝的地方,他感到一種不祥的預兆。
此時,在北京西郊的一所軍事機關的將軍樓裡,趙剛和馮楠正相擁而坐。趙剛的臉上到處都是青紫色的傷痕。他的嘴唇上有一道可怕的裂傷,露出殘缺的牙齒。在白天的批鬥會上,趙剛被揪到臺上喝令跪在地上,他倔強地直挺挺地站著,連腰也不肯彎,被幾個造反派成員死死地按跪在地上,他又掙扎著站起來,參加批鬥的人們大怒,因為這樣死硬的反革命分子還很少見,他們一邊高呼著口號:敵人不投降就叫他滅亡!一邊衝上去把趙剛打倒在臺上,誰知一頓拳打腳踢後,趙剛又晃晃悠悠站了起來,造反派們氣瘋了,他們又衝上來一頓毒打,如此這般,反覆多次,最後批鬥會的主持人見影響太壞,便宣佈暫時散會。趙剛硬是堅持一步步走回家,進門後才頹然倒下。
馮楠用溫水浸濕手巾,給丈夫輕輕擦拭著,嘴裡安慰著:「老趙,忍一會兒,我再給你上藥。」趙剛笑笑,用手拍拍肚子說:「這點兒傷算什麼?我這肚子上中過一發9毫米口徑的子彈,五臟六腑都打爛了,這條命本來就是揀來的,又活了這麼多年,我已經賺了嘛。」馮楠輕輕靠在丈夫身上說:「歇一會兒再上路,好嗎?」「孩子們安排好了嗎?」「放心吧,我早安排好了。李雲龍是個古道熱腸的人,孩子們交給他沒什麼不放心的。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