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文道(第1/4 頁)
伐北被高媛擋著不讓跟小叔玩,正鬱悶著,見娘不攔著他了,開心地爬過去對著小叔啊啊大叫。
高媛急忙把伐北抱在懷裡囑咐:「你小叔還弱著呢,不可擾了他。伐北乖乖的,娘明天去給你買肉包子吃。買兩個,小叔一個,伐北一個。」
小二愣愣地看看高媛,又轉頭傻傻地看看伐北,一句話也不說。
高媛心裡咯噔一下,想起他昏迷之前,一直是在自家的炕上躺著,便解釋道:「小二這是和嫂子在府城呢,府城可熱鬧了,等小二好了啊,嫂子帶你出去玩兒。」
小二看著高媛,兩行淚水奔瀉而下。
高媛還以為他身上仍然不舒服,急忙把伐北放下,把他抱在懷裡哄:「小二還難受是不是?不怕啊,明天嫂子帶你去看大夫,那大夫醫術可好了,一付藥就把小二看好了,咱們明天讓大夫再看看,馬上就能出去玩兒了。」
伐北見娘把小叔抱在懷裡,急忙也把自己的小身子擠了進去,高媛一手摟著一個孩子,只覺得心裡暖暖的。
小二把頭埋進嫂子的懷裡,淚水不斷流出,很快就浸濕了她的衣服。他伸出雙手,把嫂子緊緊抱住,真好啊,在滿堂兒孫的陪伴下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就看到了嫂娘,幾十年不曾再見的嫂娘啊,一輩子最大的遺憾啊。難不成是老天見他們叔侄倆苦苦尋覓幾十年未果,終於大發善心給他一個彌補的機會嗎?
嫂娘,我的嫂娘。
柴文道不愧是活到八十四歲、做過兩任帝師、十幾年首輔的人,心理承受能力遠非一般人可比,很快就接受了自己重生的現實。啊,不對,現在他還不叫柴文道,他叫小二。
不到三週歲,很多人的人生記憶還沒有開始,柴文道自然也不例外,不過從嫂娘後來的回憶中,他還是知道自己小時候曾經生過一場大病的。那場時疫帶走了時家村上百口人的性命,也包括他的父母在內,只有他,被嫂娘從村裡偷偷抱了出來,花了無數銅錢,這才撿回了一條小命。
每次提到此事,嫂娘都無盡遺憾,說自己去的太晚,若是早一些,沒準兒也能把公婆救回來。
遺憾過後便是痛恨,每次都要狠狠地罵上那個時鑫幾句,說若不是他把自家兒女送回來,時家村的人也不會染上時疫,也不知道老天爺有沒有開眼,讓他遭了報應。
柴文道一直覺得嫂孃的想法很奇怪,滿門死絕,她竟然並不覺得是時鑫的報應,反而同情那幾個時家的孩子,說若不是他們的爹自作主張,沒準兒那幾個孩子也不會因為旅途勞頓而染上時疫,還能活著也說不定。
柴文道卻知道,那時鑫的下場極慘。家人死絕之後,他卻因處置當地時疫得力而功過相抵,並沒有被罷官,只不過換了個地方繼續當知縣。正當他帶著新婚妻子躊躇滿志地上任時,在路上遇到了流民,財產被搶掠一空,就連赴任的敕牒和告身也被搶了。那流民頭領是個膽大包天的,見告身上所寫的形貌特徵跟自己頗像,為怕走漏訊息,乾脆亂刀把一行人全都砍死。自己拿了敕牒告身,把手下各自安排了師爺轎夫之類的職司,竟大搖大擺地頂替了時鑫赴任去了。時鑫家人死絕,也沒有人去探望他,就讓他這麼一混多年,一直到後來偶爾被仇家認出,這才事發。那時候,吃了時鑫屍骨的猛獸都不知道繁衍多少代了。
此事事發時,他正在吏部侍郎任上,知道時鑫此人和自家的淵源,卻已和嫂娘分離多年,就算是想去跟嫂娘說一聲平了她的怨氣也做不到,實乃平生憾事。
算算時間,離時鑫喪命也不過三四年的功夫,他自然不會去提醒那個人中渣滓。想想嫂娘最喜將道德敗壞之人稱做人渣,居然也頗有道理。可再想想自家兄長也被嫂娘視為人渣,便覺得無語了。
其實按照當下人們的價值觀念來說,兄長還真不算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