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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紅擦了擦兩隻濕手，接過來。封面上是一個手提銅鑼的農民，大手大腳，粗樸厚重，一看那筆法，就知道是畫家兼作曲家李劫夫的作品。再一翻目錄，裡面有十幾位邊區詩人的詩作。其中也有晨曦的詩。

&ldo;你認識田間和邵子南嗎？&rdo;高紅抬起頭問。

&ldo;認識，認識。我們在延安就認識了。&rdo;晨曦說，&ldo;這兩個同志熱情得很，我們可以說一見如故。他們很關心我，總是鼓勵我多寫一點兒。我的詩稿一到，他們就立刻發表。所以我這勁兒越鼓越足，完全沉醉在詩歌裡了。在山裡走著路也在做詩，晚上睡不著躺在炕上也在做詩，想起好的句子，就爬起來點上燈連忙記上，簡直像被鬼迷住了似的。&rdo;

&ldo;晨曦，&rdo;高紅笑著說，&ldo;我看你將來就不要結婚了，你就同詩歌女神結婚算了。&rdo;

&ldo;那恐怕也說不定。&rdo;晨曦笑著說，&ldo;其實，這是有原因的。自從我們來到這塊根據地，我實在太愛咱們的晉察冀了。不管看到這裡的人民，這裡的軍隊，看到這裡的大山，這裡的溪流，這裡的芳草，這裡的野花，都會引發我的詩思和靈感。我再也不能同這塊土地分開了。我要同它生死存亡在一起，就是為它流血犧牲，我認為也是值得的！&rdo;

晨曦仰望著西天的雲霞，兩隻亮晶晶的眼睛在鏡片後放光，似乎沉入到某種崇高的境界中。高紅受到感染，也沉默下來。她覺得晨曦似乎有不少改變。在延安時，晨曦就像一個大姑娘似的，一說話就臉紅，一天到晚躲在角落裡偷偷地寫詩。尤其是在女人面前，拘謹得很，還沒有說話臉就紅了。現在可灑脫多了。

兩個人沉默了半晌，晨曦忽然把手一揮，說：

&ldo;不要光談這些了。高紅，好久不見，我看你可瘦多了，你一直泡在下面，怕是太辛苦吧！&rdo;

&ldo;苦是苦一點兒，不過我的心境很好。&rdo;高紅說。

&ldo;你的情況我聽到不少。人們說你住在一個窮羅鍋家裡，吃地瓜幹，喝稀糊糊，領導貧農把地主鬥倒了。大家都讚揚你。特別讓我感動的是，像你這麼一位富家小姐，能夠做到這一步，是很不簡單的。&rdo;

高紅把搓洗的衣服丟在水盆裡，從容地回答道：

&ldo;晨曦，我要告訴你一點新的體驗。這次我雖吃了些苦，但我並不以為是受苦。我看見了世界上最苦的還是這些貧農們。我覺得能為這樣的人做一點事，是一種幸福。尤其那天，我看到他們把退回的租子糧揹回家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簡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感到幸福。&rdo;高紅沉了沉，又說，&ldo;你說我是富家小姐，不錯，的確如此。也許正因為這樣，我認識到，找過去在父母家裡吃的糧食，用的金錢，都是農民的血汗，我今天為他們做點事，不過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報答。我的良心似乎也得到一點安寧。&rdo;

晨曦笑微微地用愛慕的眼光望著高紅，心裡默然想道：這個女子端的不凡，自己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可愛的女人。她的靈魂實際上是從一個階級向另一個階級移行。高紅被他看得怪不好意思，紅紅臉，連忙轉變話題道：

&ldo;晨曦，你寫了那麼多詩，你幹嗎不為杏花營寫一首詩呢？你看了今天參軍的場面不感動嗎？&rdo;

晨曦猛然驚醒，彷彿從一個短暫的夢境走出來，帶著幾分尷尬笑道：

&ldo;我怎麼不感動呢？我一看小夥子們騎上馬和他們的親人告別的時候，我的眼淚就流下了。下午我就坐在樹蔭裡寫了一首詩，還沒有修改呢！&rdo;

&ldo;你讓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