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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要我相信他,當做自己人,你死心吧,我下輩子都辦不到。”
於而龍始終無法說服他固執的妻子。
那一船石湖最早打起紅旗的漁民,馬上就要到三王莊了,趙亮在講明團結抗日的大道理以後,對蘆花說:“聽我的,蘆花,把你的柴刀,留在船上吧!”他知道她在大旗杆上被抽打的苦痛,在陳莊大街上被欺凌的屈辱,她的仇恨,也同石湖的底一樣深,一把刀捏在手裡,那會忍不住要往仇人脖子上砍去的。
她保證地說:“你放心,我不能殺他。”他,就是王緯宇,高門樓的二少爺,從北平回來的歷史系大學生,當時決定要把他爭取過來共同抗日。
“說話算話?”趙亮盯著她。
她然諾地點了點頭。
蘆花一輩子恪守她的諾言,一手指頭都不曾碰他,而且不止一次,在戰鬥中救過他的命;但始終對他冷冰冰地,從不講一句多餘的話。她和他之間,壁立著一道無形的牆,像塘河與石湖一樣,有著無法逾越的界限。
“蘆花,你叫人家怎麼放手工作?”
“我礙著他什麼了麼?二龍。”
“知識分子,比較敏感,叫人家傷心的。”
蘆花聲音低沉下來:“你怎麼不問問我,我傷心不?”
游擊隊長現在清清楚楚地記起來了……
他的小小舢板變成了那種搖櫓的篷船,櫓聲咿呀地朝三王莊那棵銀杏樹駛去。艙裡坐著十多個石湖上的起義者。其中有七八個是和於二龍一樣,都是幾個月前,被高門樓一張告示,永遠驅逐出境的三王莊人。他們,由於無家可歸,無親可投,所以報仇雪恨的心情要急切些。
別的村莊的參加者,此時此刻,心裡有點忐忑不安。——原諒他們吧!天生的英雄豪傑是書本上吹出來的,誰邁出決定性的一步,總會產生瞬間的遲疑。但於二龍性格火爆,他一般有話,肚裡是藏不住的,向趙亮埋怨:“悔不該帶他們來的,看吧,到上陣的時候,非屙一褲襠屎不可。”
“頭回拉了稀,二回就不屙了,共產黨從來不單槍匹馬打江山。”
船就要靠岸了,艙裡的空氣益發緊張,說是膽怯,說是恐懼都不算過分。這是人類對於全然不知的事物,必定會產生的心理狀態,是絲毫不以為奇的。愛說實話的老林哥事後承認:“頭一回爬上三王莊的岸,那兩條腿都不聽使喚了,說瞎話讓老天劈我,我直是哆嗦,直打飄,像喝多了綠豆燒似的……”但是,歷史潮流推湧著這幫漁花子走上舞臺,退卻是不可能的了。
於二龍壓低嗓門鼓動著大夥:“別害怕,別怯場,高門樓那十幾個看家護院的,全是紙糊的燈籠,外邊光。咱們一對一,也能拼出個高低,要緊的是別洩氣。王經宇帶人帶船進省裡去了,不會有人從陳莊來救他們,看他肥油簍子敢不乖乖交槍抗日!”
“可別小瞧那些個看家狗——”老林哥永遠是現實主義者:“一個個膀大腰圓,怕不是他們的對手。”
“還沒動手,先怯了三分。”
“是這麼個道理嗎!二龍,人家吃的是正經糧食,咱們咽的是穀糠野菜,人是鐵,飯是鋼啊!……”老林哥當事務長的才華,從最早創業時期就展現出來了。
於二龍後悔不如把他的小子石頭帶來,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比盡惦著肚皮的老子強。出發前,他爭著上船,央告著:“二叔,帶我去吧!”
“不行,動刀動槍,萬一有個失閃,誰顧得了你!”
“我保管不礙手礙腳。”
於二龍說不行,那是毫無轉圜餘地的,老林嫂捉住孩子的手:“小石頭,你別給二叔添亂去!”那孩子圓瞪著雙眼,一聲不吭地走了。
船靠了岸,石湖上的第一名女戰士先跳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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