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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逸塵正要翻身起來,阿棠又似突然想起什麼,再次將木盆端起來:“你好像還動不了,我給你搬過來床邊吧。”
木盆裡的水還是灑了一點,他垂眸看著不偏不倚落在他黑靴上的一塊水跡,沉默不言,面前又遞過來一塊巾帕,不算太白,顯然是用舊的。
“我們家窮,沒別的可以擦臉了,這個是我用的,就……就大方借你好了。”阿棠見他不接,只好自己塞進他手裡去,“洗乾淨了再還我,我就一條而已,別弄髒了。”
這是娘在鎮上買回來的,摸起來比他們平日穿的衣裳要光滑舒服得多,他從來都是用過便洗淨掛起,保管得極好。雖然不太甘願拿出來給這個人用,但娘教過他要懂得分享,加上這個人一身都是傷,還喝了那麼多他都不敢喝的苦藥,太可憐了……
若單逸塵知道,自己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竟然被眼前的小孩說可憐,估計更加不想搭理他了。
所幸他並不知道,只覺得小孩盯著那塊巾帕的眼神異常不捨,像極了弟弟看著被他搶走東西的眼神,心下一動,便將巾帕丟回阿棠懷裡,起身將木盆搬回桌上,直接以手鞠水撲面。
阿棠意外保住了他的寶貝巾帕,在心裡偷笑兩聲,但轉頭見他穩穩站在桌前,又驚道:“你……你能動了?”
單逸塵手一頓,也才想起昨晚被下過藥導致無法動彈,不過那藥的效用不算太強,是因他飢餓又疲憊的身體較為虛弱,才顯效明顯罷了。經過一夜休整,效用似乎有所減弱,可也僅是恢復了些許氣力。只要他一刻意使力,便會傳來一陣磨人的痠麻,而後變得更加乏力,就連站得久了,雙腿也會微微發軟……真不知是什麼奇藥。
是以,他洗漱過後,便回床沿坐下了,看向猶愣著的阿棠,開口說了今日的頭一句話……準確來說,是一個字:“餅。”
阿棠倒是機靈,一聽便曉得了他的意思,丟下一句“等著”便匆匆跑入灶房,拿出來的卻不是烙餅:“我剛想起娘給你做了粥,你先吃這個,要是不夠再吃烙餅。”
他對吃食向來沒什麼要求,能填飽肚子便可,伸手接過來仰頭悶灌,幾口喝了個清光,又遞了回去道:“再一碗。”
等了會兒沒反應,單逸塵抬眸望過去,卻見小孩嘴巴張成“〇”地瞪著那口空碗,眨眨眼道:“你……吃得好快啊,都不用嚼的嗎?要是我娘看見了,肯定會好好誇你的,說不定還能獎勵你一顆糖……甜甜的,很好吃的……”
他聽不下去了,按著抽動的額角,沉聲打斷:“再一碗。”
“噢噢,我去給你盛。”阿棠拿著碗走了兩步,又忍不住回頭補充了一句,“要是你拿到了糖,嗯,可以……分我一半嗎?”
單逸塵看著小孩無比期盼的眼神,覺得額角抽動得愈發厲害了,只好無可奈何丟下三個字:“全給你。”
“太好了!”阿棠立馬喜笑顏開,步子輕快地跑進灶房去了。
他的目光隨著那道蹦蹦跳跳的身影而去,莫名地,心頭竟是鬆了一口氣。
在那個唯有命令和執行的地方待久了,他早已忘了如何與人相處,更不曉得……如何應對這般難纏的小孩。
然而,更難纏的……還在後頭。
“……我還夢到過一隻比我們房子還大的怪物出現在村子裡,把所有地方都踏平了,還要把娘叼走,嚇得我哇哇大哭,就哭醒了……”
單逸塵一直靠坐在床頭,面無表情地聽著,不發一言,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這孩子,真能說……
天南地北地胡扯,硬生生扯了一個多時辰,他從未覺得自己的耐心這般好過,竟也硬生生聽了一個多時辰。眼看著快中午了,還不見阿棠有消停的打算,單逸塵懷疑,若自己再不出言打斷,這孩子絕對還能再戰三百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