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3/5 頁)
小學校的校長。我們家就跟隨著他,安在這所小學校裡。
我七歲那年,她從城裡師範學校畢業後分到了父親的學校。我第一次見到她,是在我們家門前。當時,門前那棵梔子樹開花了,一樹純白的花朵。她就站在它下面,翹首望著其中一朵盛開著的。她的膚色很白,跟梔子花的顏色十分相近。十點鐘的太陽正從天上斜照下來,她滿臉陽光。陽光下,她臉上的茸毛閃著淡金色,像一枚剛剛成熟的桃子。對於那對眼睛,我當時只覺得我從未見到過,但卻說不出感覺。後來多少年,那對眼睛時時浮現,但也始終不能用語言將它們表述。前年,我到南方一個山青水秀的風景區去遊覽,偶然間又獲得了那種感覺。當時,我正跳到一條清澈的山溪中的一塊石頭上,剛要用手撩水玩,卻又忽然停住了:深深的、涼匝匝的水底,有兩卵黑亮的石子,本是溪水被微風所吹,輕輕波動,但我卻覺得是那兩卵黑石子像謎一樣在閃動。就在那藍藍的山溪裡,我又看到了她的眼睛。
“這花真好看。”她說。空氣似乎立即變得甜絲絲的。
我呆呆地坐在門檻上,嘴裡正很不雅觀地啃著一大塊白薯幹,趁她沒注意,我把那塊白薯幹悄悄地塞進懷裡。
“這花真好看!”
我轉身進屋搬出一張凳子,爬上去,把那朵花摘了,又跳回到地上,把它送到她面前。
她接過那朵清香清香的梔子花,朝我一笑:“你是校長家的?”
我點點頭。
她把花戴在了頭上:“好看嗎?”
我點點頭。
“以後我每天摘一朵,行嗎?”
我點點頭。
她又朝我一笑,走了。
過不一會兒,前面的屋子裡傳來了輕輕的、水一樣的歌聲。現在想起來,她並不會唱歌。我也從未聽到過她真正地唱過歌。但,她的聲音我卻是永遠忘記不了。那聲音純靜而歡樂,像是從心的深處細細地流出,像是月光灑在夜晚的田野上。
她是在她的宿舍裡唱的。後來,我常常聽到她唱。她一唱,我就坐到門檻上去啃白薯幹。啃著啃著,不知為什麼停住了,待一串列埠涎“噗嗒”掉到手面上,才又拉回魂兒來繼續啃。
後來,來了一個吹笛子的男人,我就只能聽到笛子聲了。
在她的宿舍與我們家之間,沒有一堵高牆,只有一道矮矮的木柵欄。
那天,我從外婆家回來,就覺得在綠樹中間忽然地有了一道閃光,定睛一看,發現那道木柵欄忽然都變成了白色。
是她從父親那裡要來了一桶白漆刷成的。
正是秋天,地上到處開著淡藍色的野菊花,映襯得那道白柵欄更加好看……
二
當她站在講臺上,微微羞澀地朝我們笑時,我才知道,她現在是我們的語文老師。
一年級小學生最難管教,一個個都是不安分的猴子,坐沒坐樣,站沒站相,凳子沒有被屁股焐熱,就刺鬧鬧地難受。這時,就會做些小動作。記得小時候做作文,做到心中油然升起一股痛改前非的情感時,每每總要來這麼一句:“我以後一定不做小動作。”其他孩子幾乎也是千篇一律地有這麼一句。這次的作文裡有這麼一句,下一次的作文裡依然還會有這麼一句,可見小動作是那個年紀上最容易犯的毛病。只有那麼十分鐘的安靜,就開始捏鼻頭,扭身體,抓耳撓腮,像是滿屋裡蚊蚋橫行。要不就交頭接耳,或在桌肚裡玩玻璃球和從家中箱底裡盜出的銅板。老師說些什麼,乾脆全沒聽見。小時還尤其善於流鼻涕,一走神,那鼻涕就雙雙“過河”了。不知是誰“嗤”的一聲,於是大家都忽然想起了鼻涕,教室裡便“颯颯”有聲,像夜風掠過林梢。這時再抬頭看,講臺上的老師正把目光從眼鏡上方射出來,狠狠的。我們屏住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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