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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到成都,到廣州,在四個大城市開辦。個人畫展能夠有這樣的成就,實在是不容易的事情,不僅僅是對創作能力的極高要求,同時也有很多客觀條件的困難需要克服,資金,場地,運輸,參與,推廣,等等,工程巨大。與他一起合作的那位畫家,曾經在莫斯科留學,兩個人相識的時候一見如故,成了非常好的朋友。他社交很廣,請到了大型集團的贊助和投資,然後邀請簡生一起合作這個展覽。兩個人傾力準備了三年多,現在終於有了結果。
5
第一站在北京,從開幕到結束都非常成功,贊助商提供了商業運作的手段,比如在華麗的展廳裡舉辦高階派對等,也保證了畫展的影響力,畫作被許多人看好或者預約。
畫展的舉辦一路南下,聲勢越來越浩大。所到的城市街上到處可以看見華麗的畫展廣告牌。他們的現代派作品被複製成巨型燈箱,高高懸掛,在滿街帥哥靚女琳琅滿目的商業廣告之中顯得格外扎眼,兩個作者的名字赫然醒目。畫展在成都的最後一晚,他參加完一個宴會,筋疲力盡地回到酒店裡面,給辛和打完了電話,只覺得睏乏得快要睡過去。
剛剛洗完澡準備休息的時候,一個隨行的工作人員敲響了他的門,對他說,樓下大堂裡面有一個人說一定要見你,那個人在你的畫展上徘徊了好幾天了。
他不知為何,心中第一個反應便是淮。他想向那個人確認,但是又猶豫了一下沒有開口,於是他說,好的,謝謝,我知道了。我馬上下去。
他奇怪淮為什麼會在成都,但是又來不及多想,心中已經忐忑不安,並且無端地興奮起來,激動得難以自制。精神陡然就來了。他迅速地整理好,穿好衣服,然後獨自急匆匆地進了電梯下樓。
在空曠而華麗的酒店大廳裡面,他環視四周,卻沒有看見淮的影子,心中陡然緊張而空虛了起來。
正在他四處張望的時候,背後有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請問你是簡生嗎?
就這樣他回頭,看見一位年過半百的長輩一樣的男子站在那裡。頭髮花白,穿著非常樸素的衣褲,有些發胖。
簡生在頭腦中費力地思索,這個人是誰。不能順利地叫出前輩的稱呼自然是非常不禮貌的事情。可是無論他怎麼回憶,都不記得自己曾經認識這個人。
那個男子向他走了過來,繼續問他,你是簡生,你母親是童素清,對嗎?
簡生愣住了,竟然一時忘了回答,就這麼定定地站在原地,彷彿預知到一個陳舊而龐大的事實正在不容抵抗地緩緩迫近,陰翳的壓迫感竟然令他手足無措。
那個男子與他四目相對,他目光之中滿是閃爍不定的神色,乾燥蒼白的嘴唇微微翕動,卻長時間沒有言語。在那個寂靜的瞬間,簡生只覺得胸口又開始隱隱疼痛,像是突然間被拖入黑暗的時間的河流,湍急澎湃的巨浪把他打在河底,溺水一般不得呼吸。
簡生,我是你的父親。他說。原諒我,簡生。
簡生凝視著這個疲憊而發胖的蒼老的男子,不可置信地伸手捂住了臉。他覺得胸腔底部的血液激烈地奔湧,衝撞得頭頂發痛。一個蒼老的陌生人,在自己早已經年過三十的時候,忽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告訴自己,我就是你的父親。
這一切未免太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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