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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戰爭。她只要還有一口氣就不會放棄,她發誓絕不能讓兒子們的悲劇在孫子輩上重演。於是,她吩囑李璐:“趕緊去黃洞仙,看看菩薩和他大伯要怎麼收拾他吧。”
代文像一塊老朽的木頭,面對李璐的哭訴,他臉上沒有顯示出任何活人的表情變化。李璐進洞上香禱告時在佛面上見到過同樣的麻木。她暗自揣測:興許這大伯子已經病得認不出自己了。但就在她起身下山時,代文開口說道:“這生意上的事情還是讓永兵寫信去問問臺灣的那個大伯吧,畢竟人家是在資本主義的染缸裡泡著啊。況且,按理也該輪到他來為這個家的煩心事操點心了。”
這時候,李璐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老糊塗比菩薩還清醒呀。特別是他給永兵的惡行定性為“生意上的事情”等同於從道德和政治層面卸去了她心頭的重負。
譚永兵的機靈再次派上了用場。在寫給代武的信中,他先是描繪了興安村的風貌和家族的近況,然後用大篇幅追憶了伯父在抗日戰爭中建立的不朽功勳以及建設家鄉,修築鐘鼓山水壩的善舉。只是在最後一頁,永兵才稍稍流露出自己身為譚氏子弟,為了不辱沒門庭而要創業圖強改變家鄉面貌卻缺乏原始資本的苦惱。
代武從侄子的來信中首次獲知在家鄉人們的心目中自己和同胞兄弟一樣也是“偉大的民族英雄和家族的驕傲”,那一刻,他臉上自四九年起淤積了幾十年的晦氣蕩然無存了,油然生起一種愜意豪邁的光彩。他眼中泛著淚光,拿信的雙手微微顫抖,彷彿接到了一張遲到的勝訴判決書,他認為這是自己一生中獲得的任何一枚勳章都無法比擬的殊榮。他真想即刻動身跑步回家去趴在母親的膝蓋上好好地哭一場,然後靜靜地死去。很奇怪,他又想起了小時候見過的那個馬戲團裡會變戲法的圓臉姑娘,猜測她是否還在人間的某個角落健康地活著。
譚永兵那永樂江般豐沛的想象力並沒有因長年腳踏實地的體力活的磨蹭而枯竭,他腦海中創業致富的計劃全是些令菩薩也會見笑的胡思亂想。但代武毫不懷疑它們的可行性。他把自己畢生的積蓄兌換成美金,悉數寄給了永兵。這些錢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數字,早就失去了實際意義,這回正好派上用場,而且他認為任何經濟上的顧慮或遲疑都是對親情的玷汙和傷害。
一張來自臺灣的匯款單在興安村引發了一場地震,連縣委*部門的官員也覺察到了強烈的震感,趕來興安村向譚永兵道賀,給李秀請安。這筆飛來橫財數目之大讓譚永兵三天三夜沒閤眼,他只需瞄一眼那單子上的數字就渾身發軟,感覺未來與過去從各不相同的方向擠壓過來,空氣被壓縮得稠如稀泥,想吸口氧透透氣也成了一件費勁的難事。即便上帝允許永兵的想象力可以窮盡一切真理,他也不會想到親情竟這麼值錢。他永遠記住了這個日子:農曆五月二十日。直到後來他在莫名的車禍中身亡,他每年都改在這一天慶祝自己的生日。
李秀對於大家為一張薄薄的匯款單高興成那樣感到不可理喻。永兵就跟她解釋:“奶奶,如果你想吃肉的話,這筆錢可以買一萬頭肥豬。”李秀這才大吃一驚,隨即就表示了對兒子的埋怨,指責他做事太輕率,竟然把這麼多的錢換成一串捉摸不定的數字信手寫在一張破紙片上就託人捎來了。她想一想就感到後怕,連連慶幸這張比金子還貴的單子沒有在漂洋過海時被風颳走,掉進水中,沒有失火燒燬或者被貪心的經手人調包換走。她一個勁地催促永兵趕緊把一萬頭豬買回來關到鐘鼓山豬場去。她自言自語說:“這下子,興安人真的可以不用打獵也能天天吃肉了。”
譚永兵沒打算倉促投資,在他思考如何向慷慨的大伯表達謝意時,*部門的三位官員正圍著他團團轉。他們的工作做到了家,不出兩天就攛掇好興安人們本著實事求是的原則把鐘鼓山水壩改名為代文水壩,還準備集資在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