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立夏(一)(第3/11 頁)
他像是完全擺脫了平日裡習慣要討好母親的那副模樣,熱症燒得他恍惚,也燒得他心中最幽暗,最痛苦的那些東西都頃刻爆發。
他讓劉太后感到陌生,也讓劉太后心中逐漸籠罩了一層寒芒,那種刺骨的寒意從她的心頭蔓延至四肢百骸,她驀地往後退了一步,望著他,胸中彷彿破開了一個洞,她嘴唇顫抖,忽然道:“你為什麼……怕馮玉典?”
“朕不怕任何人!”
姜寰抬起下頜,身擁錦繡,高坐龍床之上,彷彿他床下便是大燕萬里江山,是臣是民,皆為螻蟻:“朕是皇帝。”
他說。
劉太后臉上的血色卻頃刻退盡了。
難道,難道……馮玉典的質問是真的?姜變用來造反的藉口……是真的?
怎麼可能?!
劉太后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她發不出一點聲音,眼前一陣眩暈,只聽龍床上的皇帝冰冷道:“劉吉,讓人扶太后回去,太后有舊疾在身,還是不要出門了。”
夜裡朔風呼嘯,滿庭鵝毛飛雪,王固厭惡這樣冷的天,今年還似去年,好像老天爺鐵了心要將人都往死裡凍似的,他膝蓋怎麼捂都捂不熱,骨頭縫兒裡嵌著冰似的:“按理來說,馮玉典死了,不正合你我的意麼?可三個月了,我這心裡總是堵得慌。”
自面容燙傷後,陳宗賢便喜歡上了冬天,只有冬天冷的時候,他的燙傷才不會那麼難捱,此時槅門大開著,他坐在椅子上,抬起臉迎著外頭吹來的寒風,
半眯起眼睛:“內閣中兩個蓮湖洞,一個是蔣牧,一個便是馮玉典,蔣牧心思深,也最知道逢迎,說話做事總是滴水不漏,而那馮玉典卻是個炮仗脾氣,出了名的直,你我的本意,本是讓馮玉典退出內閣,給咱們的人騰地方,可這個人直了一輩子,哪怕是死,他也給自己選了一條直路,他將太子之死的秘聞傳揚出去之時,也許便想好了自己的下場,他就算是死,也擺了你我一道,更擺了陛下一道。”
“他敢當朝質問,若陛下不殺他,這流言或許還能止得住,在大樊舉事造反的逆賊姜變就算手裡真有太子親筆,卻又不是人人都識得太子的筆跡,謝憲敢認,其他人未必會認,姜變以弒兄的罪名討伐今上,也不能完全佔住這個理。”
陳宗賢閉了閉眼,神色複雜:“可陛下殺了他,這顆懷疑的種子便算是在某些人的心中徹底埋下了,先太子早有賢名,先帝又樂見群臣輔佐先太子,哪怕他死了,也仍舊有人念著他的生前,記得他的恩德,甘願為他赴湯蹈火,三個月,足夠馮玉典那番話在那些人心裡生根了。”
“我是想讓馮玉典死,可是那種局面,他又絕不該死……他這是以死誅陛下之心!”
陳宗賢早就失去了光明正大站在金鑾殿上的資格,他想象不到那時馮玉典心中到底是想活多一些,還是想死多一些。
馮玉典死了,卻如一根刺,狠狠地紮在陳宗賢與王固的心頭,他們沒一個心裡是痛快的。
“你我都小看他了。”
許久,王固說道。
這時,庭內一陣步履聲越來越近,站在門邊的陳平幾步下了石階,與那奴僕耳語一番,便立即轉身上來,道:“老爺,陛下傳召!”
王固聽了這話,不由放下茶碗,站起身道:“燾明兄,陛下終於肯見你了!”
這三個月,皇帝一直病著,聽說熱症總是退了又發,發了又退,總不見好,王固一面也沒見過皇帝,票擬都是從內閣送到司禮監,再由司禮監聽聖意批紅。
陳宗賢卻沒作聲,他心中並不覺得鬆一口氣,反而更悶,但他什麼也沒表現出來,只讓陳平去拿披風來。
王固這便要走,陳宗賢便走了幾步,將他送到花廳外頭去。
陳宗賢立在階上,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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