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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起來。人是垂手侍立一旁,一顆心早就飛到了皇城上空不停地打轉兒。皇帝是愛書之人,一部《慶熹大典》茫茫六十卷,翻起來就全神貫注不理旁人,不知不覺便日過偏午。李彥悄聲請皇帝回宮用膳,皇帝支吾了幾聲,又翻了幾個冊子,方才叫起駕回宮。謝遷聽見“回宮”兩個字,胸中一涼。心知機會溜走了,卻又無計可施。
其實昨天下午,謝探花奏請探訪之事,便已傳知皇史宬。鄭半山略一思索,便知其中原委。他心中自然氣惱,又不忍責怪琴太微,便只作不知,照舊吩咐手下們灑掃準備。到今天上午,卻一把鎖將琴太微鎖在了小院子裡,又叫了一個心腹小內官看守好了,決不能放她出來,只待捱過了這一日再做理會。
鑾駕回宮,謝遷遠遠地跟在隊伍的後面,猶自回頭朝石樓的門首看了一眼,只見白髮如雪的鄭太監侍立門邊,目光平靜有如冬日湖水,看不出半點異樣。
第三章春闈04
這日春光正好,晴空一碧,天風凜冽,桃花未綻,垂柳枝條在風中翻卷,不停拍打著高厚的宮牆,太監們的皂靴落在青石路面上,發出齊整的蹀踏聲。這只是禁苑中尋常一個靜謐的下午。
走到皇史宬門口,忽然一陣風劈過,空中飛來一件不知什麼物什,正正打落了謝遷頭上的烏紗帽。
謝遷心中一驚,猛然回頭,只見皇史宬的閣樓上,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在不停地跳躍,拼著一點力氣努力要讓他看見。他張了張嘴,差點喊出了那個在胸中盤旋了千遍的名字。
可是看見那人的,不止謝遷。隨風飛落的東西乃是一頂內官的青平巾,只聽皇帝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李彥立刻喝道:“是什麼人,平巾也不戴好了,驚了聖駕,該當何罪!”幾個御前內官得令,立刻衝上樓去捉人。
皇帝起了好奇心,命人掀起車簾,冷眼瞧著。人帶下來了,跌跌撞撞地被拉到御前。雖是內官服色,頭上卻沒有男子的網巾,眾位大璫一見,俱是冷笑。鄭半山一時也沒了主意,只得勉強保持著面上的平靜,快步走過來跪著。
她的臉從長髮下露出來時,皇帝略微吃了一驚——這少女姿容不俗,驀然一眼看去竟有些面熟。他不由得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琴太微。”
皇帝想了想,印象中似並未見過什麼姓秦的美貌宮人,遂道:“你們和宮正司商量著發落吧。”內官們見皇帝並不再問,便把琴太微拖到一邊兒。琴太微被他們拽得兩腳離地,看見鑾駕將離,只是慌張四顧,猶自在人群中尋找謝遷的背影。
謝探花隨著佇列裡,默默地朝皇史宬大門走去。走著走著,他忽然加急了幾步,追到車旁一頭跪倒:“請陛下恕罪。”
肩輿停下來了,內官上前打起簾子,皇帝瞧著謝遷,滿心不解:“你說。”
謝遷不敢抬頭,他跪在地上,手腳冰涼無知,似乎連舌頭也不是長在身上的了,因為舌尖吐出的每一個字,分明都像言不由衷,卻分明都在把自己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請陛下恕罪。這名宮人……是熙寧大長公主的外孫女。長主如今病勢沉重,臣斗膽……臣為了祖母,斗膽向陛下求情,求陛下饒恕這位宮人驚駕之罪。”
皇帝聞言愕然,忽然起身下車來。旁人都以為他大概是想親自攙扶謝探花,但皇帝一動不動,只是望著琴太微那邊發愣。內官們見狀,忙把琴太微拉回來,重在聖駕前跪定。
“你竟是……琴靈憲的女兒?”皇帝皺眉道。
“是。”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你把頭抬起來。”
她微微抬起臉,看見了赭黃色龍袍上的織金繡彩的江牙海水紋,那奪目的華美反倒刺得她冷靜了下來,暗暗深吸了一口氣,面上不留一點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