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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九年下半年,他六次來到這裡,每次冥想的時間都越來越短(分別是三小時十八分鐘、一小時兩分鐘、四十七分鐘、二十三分鐘、九分鐘、四分鐘)。到了新年之前,他已經不再需要坐在石頭之間了,他到這裡來都是為了打理花園的需要(拔掉雜草、修剪草坪,以及把石頭深嵌進泥地裡,就像鋪在花園走道上的石子那樣)。又過了差不多兩百零一個月,在得知哥哥麥考夫去世的訊息之後,他才又回到這裡,坐了好幾個鐘頭‐‐那是一個寒冷的十一月下午,他撥出的白氣在眼前消散,讓他有種如夢如幻、半真半假的感覺。
可腦海中浮現的那個人影始終讓他無法釋懷。四個月前,那人還在第歐根尼俱樂部的會客室歡迎過他‐‐那是福爾摩斯與他唯一還活在世上的兄弟的最後一次見面(兩人一邊抽著雪茄,一邊喝著白蘭地)。麥考夫看起來身體挺好,眼神清澈,豐潤的臉頰上還透著紅潤,實際上當時他的身體狀況已經每況愈下了,還表現出喪失心智的跡象,可那天,他頭腦簡直清醒得不可思議,不僅回憶起了自己戰爭時期的光榮故事,對弟弟的陪伴也顯得非常開心。福爾摩斯剛開始往第歐根尼俱樂部定期寄去一罐罐的蜂王漿,所以,他相信是蜂王漿的功效讓麥考夫有了好轉。
&ldo;即便是你發揮想像力,夏洛克,&rdo;麥考夫龐大的身軀裡似乎隨時都會爆發出一陣大笑,&ldo;我覺得,你也沒法想像我跟我的老朋友溫斯頓從登陸艦上爬上岸的樣子。&l;我是灰雀先生,&r;溫斯頓說‐‐那是我們事先商定的暗號‐‐&l;我來親自看看北非的情況怎麼樣。&r;&rdo;
然而,福爾摩斯還是懷疑兩次世界大戰實際上給他這位優秀的哥哥造成了可怕的影響(麥考夫在達到退休年齡後還在軍隊服役了許久,雖然他很少離開第歐根尼俱樂部裡的扶手椅,但他卻為政府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他是個神秘的人物,位居英國秘密情報機關的最頂層,經常幾周不眠不休地工作,只靠狼吞虎嚥來補充體力。他曾經單槍匹馬監視了大量國內國外的陰謀事件。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他的健康狀況迅速惡化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不過,看到哥哥在持續服用蜂王漿之後,又恢復了一些活力,福爾摩斯也並不意外。
&ldo;麥考夫,見到你真高興,&rdo;福爾摩斯站起身準備離開,&ldo;你的精神又變好了。&rdo;
&ldo;就像開在鄉間小路上的電車?&rdo;麥考夫微笑著說。
&ldo;差不多吧,就是那樣。&rdo;福爾摩斯伸出手握住哥哥的手,&ldo;我覺得我們之間見面太少了。什麼時候再見見呢?&rdo;
&ldo;恐怕再也見不到了。&rdo;
福爾摩斯彎下腰,抓住哥哥柔軟而沉重的手。他此刻應該笑,可他卻看到哥哥的眼中沒有絲毫笑意‐‐那猶豫不決的眼神中帶著向命運順從的謙卑,突然就牢牢吸引住了他自己的目光。那眼神彷彿在竭盡全力地傳達著什麼資訊,它們似乎在說:和你一樣,我也是經歷了兩個世紀的人了,我的人生長跑就要到達盡頭了。
&ldo;哎呀,麥考夫,&rdo;福爾摩斯用一根柺杖輕輕敲了敲哥哥的小腿,&ldo;我敢打賭,你這句話可是說錯了。&rdo;
可麥考夫從來不曾錯過。很快,福爾摩斯與過去聯絡的最後一根紐帶也隨著第歐根尼俱樂部寄來的一封信被徹底切斷了。信件沒有署名,信裡也沒有任何安慰之詞,只是簡單地說明他哥哥在十一月十九號星期二與世長辭。按照他最後的遺願,將不舉行葬禮,屍體也將匿名下葬。他想,這真是太符合麥考夫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