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2/4 頁)
我眼前轟得大螢幕一樣滾過報紙上頌揚其高風亮節兩袖清風的句子。外間是一張茶几三張藤椅,一臺二十九寸電視,然後進去是內間,床,床頭櫃,書櫃大過衣櫃。臥室出去是天井,天井後是廚房和衛生間——是老房子的格局了。
我問七十三號管理員,我說老市長沒別的東西留下嗎。他白我一眼說,你沒看報紙麼,兩箱書,一箱衣服,沒別的了。
房間的牆壁刷得雪白,太陽照射進來,一反光,讓人的眼睛也看不住。我說,這牆真是白,老市長每天這麼看著也居然不眼花。
管理員說,誰沒事看牆呢。
我們左看右看,他跟在我後面面無表情,我在心中把我導師罵上一百五十六遍,摸出煙來問他說,抽菸嗎。他說,不。於是我自己點上,狠抽一口,接著對他露出最迷人的微笑,說再見。
下午三點鐘,七十三號管理員陪我走過整個幹休所,一模一樣的灰白平房外各種編號一閃而過,安靜地像是一座空城,他送我到門口,說,再見,然後,用力關上了大門。
我在海豚酒館對小蟲講幹休所的故事,我說真是乾淨啊乾淨啊!小蟲坐我對面,喝啤酒,吃花生,他說這麼幹淨你信嗎,再幹淨的房間還積灰呢,除非你天天掃。
他的電話就是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我們在星空電影院門口看見李春的。霓虹燈背景一樣閃地像個絢爛舞臺。她坐在臺階上,身形瘦小,像個孩子。低著頭,看不見表情。頭髮花白,穿綿綢的紅上衣。
帶我們來的小吃店老闆說,她坐在這裡好幾個小時了,我問她叫什麼名字,她說叫李春,我就打電話給你了。
我們走過去,她抬頭看我們,她的眼睛極其黑,並且依然大,那樣看著我,略帶悲傷,接著,微笑。右眼下面有一顆痔。
她很老了,面板髮皺,但曾經應該是一個美人,眼睛很漂亮,鼻子的形狀也很好,臉的輪廓也是美麗柔軟的。
我們問她,你是李春嗎。她有些奇怪地看我們,但並不否認,說,是。
小蟲說你家裡人到處找你呢。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你是誰。她問小蟲。
我是那個被錯登了電話上去的倒黴鬼!小蟲沒好氣。
她看著小蟲,笑了,說,好吧,你送我回家。
小吃店老闆眉開眼笑,臉上露出抽中彩票般的光芒。李春不露聲色拿出錢包,摸了五百塊出來,遞給老闆說,謝謝你。
小吃店老闆歡樂地接過錢道謝走了,他只看見了錢,但我和小蟲都在那瞬間看見她的手腕,瘦弱,細,白,並且,長了六個突出的骨節,嬰孩牙齒一般——是左手。
我說,你不是人。
她亦然笑,說,是,我是喜樂獸。
她的眼睛看著我微笑,和照片中那隻小獸有一瞬的相似,我脊椎突然發涼。
我們送李春回家,她住在第六人民醫院的家屬大院中,我問她說,你是醫生嗎。她說,是的,中醫。
我們去她家中小坐,客廳乾淨整潔,粉紅色窗簾,有一個小吧檯。你一個人住?小蟲問她。
我沒有結婚。李春說。
她問我們喝酒嗎,並去給我們拿杯子,我細細看她,左臂果然比右臂略長,我們三個坐下來,她給我們倒酒。動作輕巧美麗像跳舞。
小蟲喝一口酒,略帶緊張:大概這是他第一次真的看見獸。
他說,那個電話……
登錯了,李春笑,他的電話最後一位是六,你是九。
他?我問。
不在了。她說。
我無意聽戀愛故事,於是直奔主題,我問她說,照片中的那隻喜樂獸你認識嗎。
是的。李春喝一口酒,動作極其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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