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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氏這才知道，原來他與她說這事並非問她意思，只是告知她而已。

終於，她僅剩的表面的尊嚴也被狠狠摔在地上，碎了個乾淨。

星月夜，不屬於她的家人言笑晏晏其樂融融，而她獨自打著燈籠來到白川邊，毫不猶豫地一躍而下。

年少時為受長久的注視打動，自戕時她因不能忍冰冷的漠視。

河水自四面八方壓向她，她看不清、聞不到、聽不見，曾讓她坐立難安的孤獨此刻竟讓她如此享受，好像這才是命中常態。

再睜眼，她已是水鬼。

就連死去，也無人顧她，無人渡她。

陳氏雖然已經習慣孤獨，卻也極度厭惡孤獨。她想要有人陪伴。但僅僅是陪伴的話，或許有些不夠……

她將一個同樣投河的女人尚未睜眼成鬼的魂魄吃了。這樣，她有了第一個陪伴的人。

她們是一體的，她永遠也不能離開她背叛她。

但是還不夠。她還想要更多，更多的陪伴才能填滿她的孤獨。她的記憶是他們的記憶，她的痛苦是他們的痛苦。

漸漸的，她可以將自己曾經吞吃的魂魄吐出，讓他們為她&ldo;找來&rdo;更多的&ldo;朋友&rdo;。

她甚至精心為他們每一個準備了石棺。白天他們一同沉睡，夜晚他們出去&ldo;找朋友&rdo;，一同填滿那獨自死去的不可言的孤獨。

說這些事時，陳氏一臉平靜，沒有痛苦、沒有仇恨、沒有後悔。

朝然看著她，不明白她憑什麼可以這樣平靜，彷彿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陳氏說完她的故事，見朝然面上憤懣與同情兼有，似乎不是很能理解這位神明為何露出這樣的表情，輕聲細語地問：&ldo;河神大人，難道你們神明都是不知什麼是孤獨的麼？&rdo;

她這話似乎有什麼古怪的魔力，如針般尖銳地扎進朝然腦海中，非要她直面一些她本能迴避的東西。

朝然捂住心口，臉色驟然蒼白。

水鬼們見狀便要撲上來。斐懷在身邊，朝然本沒什麼可擔心的。但不知為何，斐懷分明將水鬼們的動作看在眼裡，卻沒有動。

陳氏笑得詭異：&ldo;二位神明也來做我的朋友吧！&rdo;

朝然嗅到陳氏身上驟然翻湧的魔氣，卻奈何心口實在疼得厲害，連動一根手指都艱難。

斐懷，斐懷……

她努力呼喊，卻聲如蚊訥。

作者有話要說：

註：&ldo;桑之未落……不可說也&rdo;一句選自《國風&iddot;衛風&iddot;氓》。如果鹹魚作者沒記錯的話這首詩應該是高中古詩文必背篇目（滑稽臉）

第12章 桑落（五）

陳氏見她這樣，頗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ldo;啊，原來這咒用在神明身上會是這樣的，這下別不是要讓我少了兩個新朋友……&rdo;

她幽藍的水鬼魂體由內而外裂出數道深黑的溝壑，壓制不住的魔氣幾乎噴湧而出。她輕輕&ldo;嘶&rdo;了一聲，不甚在意地重新撫平自己魂體將暴戾的魔氣勉強&ldo;鎖好&rdo;，隨後抬眼看著斐懷：&ldo;這位神明大人，你的感受如何？&rdo;

斐懷不言。

陳氏若有所思：&ldo;原來不同神明的反應竟是不一樣的麼？&rdo;

水鬼們拖著長爪在他們之間遊曳，奈何鬼爪對神軀並沒有什麼攻擊力，劃拉了半天甚至連兩位神明的衣裳都沒能劃破‐‐